王阳明见村民离去,赶紧放下手中书籍,飞奔向思州府衙,心想自己到了贵州以后,也是第一次来拜见本地的父母官,经过前几次的交往,夏高此人对自己本就有成见,这次事件又完全针对自己而设计的,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但如果自己不来向他低头,强行征收教育附加税,真的激起布依族老百姓造反,那朝廷大军一到,会让很多无辜的少数民族百姓白白流血牺牲,这于心何忍呢?
王阳明到了州衙,樊洪文出来接待,王阳明上前抱拳道:“在下龙场驿丞王守仁,有要事拜见夏大人。”
樊洪文假惺惺道:“哦,是阳明先生,久仰了!夏大人正在处理公务,请阳明先生稍等,我这就去禀报。”说着进入府衙。
“多谢。”王阳明抱拳道。
樊洪文进入府衙后,来到夏高跟前,夏高正拿着一些从缅甸进来的翡翠、玛瑙把玩。
“大人,王守仁求见。”樊洪文道。
“他来干嘛?他不是很清高吗?怎么也会有事求我?”夏高道。
“估计是那教育附加税的事,据说有布依族的村民到他书院闹事了。”樊洪文道。
“这是地方税收,由本官说了算,他一个小小的驿丞有什么权力干涉?不见。”夏高道。
“既然来了,不妨听听他怎么说的?反正主动权都在大人手里。”樊洪文道。
“嗯,让他等着。”夏高想了想道。
“是,大人。”樊洪文说着走了出去,来到州衙门口。
“阳明先生,夏大人正在处理紧急要务,你需要等一下,到里面先坐一下。”樊洪文带着王阳明进入州衙堂内。
“好的,多谢。”王阳明说着跟了进去。
“先生请在此等候一下,我去协助一下席大人处理完公务就过来。”樊洪文说着就走了出去。
王阳明在州衙堂内四周挂满了字画,茶几上放着两块大的翡翠摆件,碧绿碧绿的,想必是上品。王阳明边端详着字画和翡翠等,渐渐的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字画都看了几遍了,也未见夏高出来;心想有些着急,但毕竟是自己来拜见,有求于他,也不能流露出着急的样子,于是又静下心来看字画,突然发现其中有一张官员侍女图,其中官员的服饰和穿戴与大明的完全不同,而且房子的顶上都有塔状装饰,画中的注文弯弯曲曲的,也不是中文;王阳明博学多识,但也没见过如此文字,想必画的是西域一带的国家,正端详着,夏高和樊洪文走进来。
“阳明先生,找本官何事?”夏高道。
“夏大人,在下有事相求。”王阳明道。
“何事?”夏高道。
“最近思州是不是增加了教育附加税?”王阳明道。
“是的,有何不妥吗?”夏高道。
“夏大人,这思州地域多为少数民族,他们平常基本就没有文字,也很少接受教育,增加这税种,老百姓反响比较大呀。”王阳明道。
“增加什么税种,老百姓反响不大呀?就刚开始那一会儿,习惯了就好了。再说了,就是因为他们接受教育少了,就应该多学习、听听课,接受教化,免得尽出刁民;这我还是受你的启发,还要谢谢你呢。”夏高讽刺道。
“可这接受教化不应该增加他们的负担呀,应该让他们免费接受教化才对呀。”王阳明道。
“天下哪来免费的东西?要都是免费的,不缴税,哪来的钱建书院?哪来的钱请先生?哪来的钱买教本?”夏高道。
“可这税赋一加,当地百姓对上学就抵制了,不仅不愿来听课,不愿意接受教化,而且加重了他们生活的负担。”王阳明道。
“他们自己愿不愿意接受教化,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反正朝廷是提供了教育的机会的,税自然也要收。”夏高道。
“可现在整个思州也没有其他书院,只有龙冈书院,那里的任何建设都没有向朝廷要过一两银子,我讲学也都是不收任何银两的。”王阳明道。
“你是否朝廷培养的进士?你是否领着朝廷的俸禄?难道这些不是朝廷给当地百姓的教化机会吗?再说了,以后还要在整个思州各地都开书院呢,没有银子怎么开?”夏高道,在王阳明等待的时候夏高早就想好了怎么对付王阳明。
“夏大人,对民众的教化是朝廷长治久安的大计,贵州是少数民族的聚集地,本就对中原文化有排斥,如果再增加教育税,这怕是要激起民变啊。”王阳明道。
“我看他们谁要敢造反,我就上报朝廷派兵镇压。”夏高道。
“我愿意解散龙冈书院,还望大人能给当地民众免除新增的教育附加税。”王阳明无奈的道。
“书院是你想建就建,想拆就拆的?思州是有规矩和律法的地方,不管你解不解散龙冈书院,思州的教化计划不会变,这个税种也不会免除。”夏高道,好不容易逮到整王阳明的机会,夏高自然不会放过。
王阳明知道夏高是故意整他,不可能说动的,只能先回驿站;晚间,王阳明心想夏高如果执意要增收教育税赋,无疑是逼少数民族的民众造反;只能向席书求救了,于是提笔写信;娄佳走进来。
“守仁哥哥,今天与州衙谈的怎么样?”娄佳问道。
“夏高不肯免除税赋。”王阳明道
“这个夏高太可恶了,就是想整我们,那也不要带上老百姓呀,要增加那么多税,老百姓太可怜了。”娄佳道。
“是的,必须要想办法阻止他增税才行,不然会引起民变。”王阳明道。
“啊?那怎么办呀?”娄佳道。
“我在给席大人写信,看看他能不能协调。”王阳明道。
“可他是提学使,只管教育类的,不管地方官府的税收政策呀。”娄佳道。
“只能先把情况与他禀报了,看看他能不能与贵州布政使谏言下令取消了。”王阳明道。
第二日,一早陈文学和汤伯元又带着布依族的民众来到书院,这次不像上次一来就是气冲冲的,他们希望王阳明还是能够说动夏高取消增税,毕竟他们也不想造反。
“先生,昨日与州衙谈的怎么样?”陈文学道。
“文学,请稍安勿躁,不瞒你们,昨日与州衙是没有谈妥,我已经写信给席书大人,希望他能够周旋。”王阳明道。
“啊?没谈妥呀?那就是还要收了?”旁边的村民开始嚷嚷起来。
“乡亲们,请不要着急,席书大人或许会有办法的。”王阳明道,其实自己心里也没有底,虽然席书是自己的师兄,但毕竟他是管教育的,不是夏高的直接上司。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就是你的书院害的,我们要砸你的书院。”一村民大声喊着冲进书院,其他的村民也纷纷跟着冲进书院,拿起桌椅板凳就砸。
“喂,你们干什么?”娄佳见状要去阻止喊道。
“佳儿,不要去。”王阳明一把抱住娄佳,心里想着这些都是不会武功的村民,纯粹是为了自身的基本权利而做出的冲动行为,说起来确实也是自己引起的,虽说自己武功高强,但绝对不能对普通民众动手,自己保护好娄佳就行了。
“大家不要砸了,罪魁祸首不是先生,而是夏高。”陈文学见王阳明站着不动,知道阳明先生的为人,心里也有些愧疚,于是带着民众离去了。
“守仁哥哥,这怎么办呀?”娄佳在王阳明怀里边哭边说道。
王阳明望着砸得乱七八糟的书院,又望着愤愤而去的布依民众心里又是愧疚又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