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饿了。”阿骁看着孚夭道,“去吃些吧,我陪着你。”
“嗯。”孚夭点点头可拉着阿骁的手依旧没有放开。
酒过三巡黎仲起身更衣暂且离开了廊下石桌,阿骁一直紧绷的眉宇终于松了两分。孚夭拉拉阿骁的衣袖道,“筱筱不会有事的,玉佩没有亮就是没事。”
“玉佩没亮是因为筱筱没有危险,可骨碎,不是危险。我现在甚至不知道要去哪里才能找到筱筱。我很害怕,害怕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筱筱会..”没了。
“不会,没事的..”
“你除了会说这两句还有别的吗?”阿骁被她的话弄得心头更是烦躁,“你根本不懂!筱筱对你不重要,但筱筱对我是不能想象的重要。”
孚夭想要回他些什么,可阿骁的话却让她觉得...有些?伤人?
阿骁咎自一口子饮下烈酒,饮完他看看酒杯觉得这酒劲儿还颇大。不知是不是因为借了这酒劲儿阿骁忽然冷不丁的问孚夭,“我怎么不知道你会法术的?而且今日那叫住将军的天师明显是怕你才离开的。”
“啊?我..”阿骁冷淡的语气打断了孚夭的遐思,“我也不知道,我从暖池跳下去来到你的身边就有了。”
“就这样?”
“那时候,你昏迷不醒,但有妖兽想要吃掉我们,我就,我就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本来想拿双灵玉佩做抵抗,可那玉佩在我手里一点用都没有。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会了法术,就打跑了那些妖兽,再后来就是黎仲他们主仆救了我们。”
“你打跑了妖兽你怎么没跟我说?”
“我,我觉得都打跑了没必要跟你说。”
阿骁有些错愕的看着眼前的孚夭,没必要?没必要这三个字会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她明明连妖兽都不是,她怎么会明白没必要到底有着什么意思呢?
“你说你拿了双灵玉佩,但玉佩没有丝毫的作用,即使我遇到了危险也没用?”
孚夭点点头,可阿骁却觉得更是不对了。如果玉佩没了反应,那是不是意味着筱筱的身体也...玉佩是她做了加持的法术,那是不是说明她的骨碎更加严重了,甚至...
阿骁不敢再想猛然起身,因着酒劲混晃了一下,“程兄。”黎仲正巧回来急忙扶住脚不稳的阿骁问道,“可是饮多了需要回去休息。”
“夫君。”
阿骁摇摇头,“我不是醉了,我不是醉了,厘洛,厘洛到底你在哪,筱筱,我要怎么到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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厘洛觉得自己昏睡了好几日,睡了醒,醒了睡,好像从来没有人问他饿不饿,是不是要吃个饭。他的嘴里一直念叨着筱筱,终于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中庭的穹顶。穹顶之外下着雨,很大很大的雨,跟他来的那天一样看不清日月。
厘洛努力让自己清醒,努力的坐起来,这次真的坐起来了,他缓缓呼出一口长气,可这口气却像是极夜的寒风中冷的冒起了白霜,可是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点。他浑浑噩噩,恍恍惚惚的走着,向着穹顶之外走去。
他走出了穹顶可抬头看到的天却是灰蒙蒙脏乎乎的,他想也许是今日的天气不好。他环顾四周却只是光秃秃的一片,他回头,这里已经离自己刚刚躺的地方很远了,远到他看见那个穹顶的下方都已经模糊了。他眯眼看着那里,似乎那里有什么在地上,可刚刚自己躺着的时候有什么嘛?
“九一!”
厘洛赶紧回头,这个声音是谁?她喊得人又是谁?
厘洛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少年,少年站在一片田野之中,手里拿着的是..四个罗盘?
“这就是刻出来的罗盘?”
“舍脂钵低。”
“你要把这四个先给谁?”
“给你。”少年将一个罗盘递给舍脂钵低,舍脂钵低盯着他递过来的罗盘看了半晌没有接。
“十二神都会有的,我不着急先拿到罗盘。”
“你怕自己分到什么?”
“不论分到什么,十二神的手里都是权利,是对散神和人域中人的控制。”她看着少年,“九一,你不是很痛恨这些权利吗,你不是也不想让十二神掌控这天地吗。”
“所以你觉得我的罗盘有极大的问题,拿到罗盘的神只也不会安泰。”
舍脂钵低摇摇头,“你不会和其他十一个神只害你自己的主人。”
“我以为你会说哪怕漏了谁也不会漏了他。”
舍脂钵低摇摇头,“人太能口是心非了。你要是心里不这么想为什么不早早告知阿毗,你不讲阿毗是不会知道的。”
“你怎么知他不知道?”九一转头看向厘洛的方向,厘洛以为他们看见了自己,那自己这不就是偷窥?
想到这里厘洛急忙喊着对他们道,“我,我不是有意要偷听你们说话的。”
“你看。”九一回道舍脂钵低,“他明明才是我们中最明白的一个,可却偏偏装作最不明白的一个。”
“什么?”厘洛疑惑的问道却见九一低头看着自己的罗盘并没理会他。而舍脂钵低的也转头看向了这边,可这回厘洛才发现他们根本不是在看自己,他回头看到穹顶门口处站着一个他认识的神只,“毗摩质多罗。”
“阿毗。”
厘洛回头看着女子叫的阿毗,他才想起来那日带他回来的是个女子不是眼前这个男子模样的...但...自己刚刚叫了他毗摩质多罗。那日,那个女子也是这么回的他,我是修罗王毗摩治多罗。
厘洛一惊,疑惑到自己觉得头脑发胀,他抱着自己的头,又疼又热,他慢慢蹲下去直到自己好像失去了意思,又好像...他猛然坐起来,可眼前的光景依旧在穹顶之下。
他抬头看着,依旧是那个穹顶,依旧下着雨,那刚刚那些...
“花环穹顶是罩梦的,睡在这里是不会做梦的。”
厘洛忙随声看去,说这话的是那个带他回来的女子。“毗摩质多罗。”
“是我。”
“可我刚刚看见的毗摩质多罗是个..”
“男的。”她一笑,“你要知修罗是男女共生的。除非寻到了认定的伴侣不然用不着定性。还有,你看到了是什么就是什么。因为这里是没有梦给你做的。”
这话听着...厘洛很不满她的语气和这话,带着几分随便便回道,“花环穹顶?这里也没有花环给我看呢。”
她却并不在意他的话,“起来,从这穹顶之下向东边的院子走去,就是那个有个参天大树的院子。”
厘洛有些懵,院子?干嘛说院子?“我是来问要救人办法的。代价是什么?办法是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又凭什么认为愿意付出这代价?”
“什么都不知道?”厘洛冷笑,“我只需要知道我要救筱筱就够了!”
她盯着眼前这个男孩,是啊,对毗摩质多罗而言这个人域的厘洛就是个不懂事的小男孩。他像九一,但也不像九一。他没有九一那样的抱负,也没有九一那样的坚韧,但他倒是有一样..“你的执念许是还能和九一的比一比,可其他什么都没有。”
“九一?”刚刚在梦里..不,她说那不是梦,那刚刚看见的就是九一了?“刚刚那个在田野里站着少年吗?那个女子叫他九一,他叫那女子舍脂钵低。那他们也是你的仆人?”
“你看到的是穹顶的记忆。不是梦,不是现实。去院子吧,见见那留住你祖先神识的神只,噬神匚镜,告诉他,你要与我做交易救你的筱筱。还有,我的小名是花环。花环穹顶,是我的穹顶。我就是你说的花环。”
毗摩质多罗说完便消失在这穹顶之中徒留一脸茫然什么都听的一头雾水的厘洛。
但通往院子的东边路有光在指引他令他不会迷路。厘洛有些迷茫,也有几分怵惧。她为何非要自己去见噬神匚镜,又为何让自己看见穹顶的记忆?厘洛握握拳,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向那参天大树之下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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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骁试了所有的办法但就是找不到筱筱,他越来越暴躁也让孚夭越来越不知道如何与他说话。
“程夫人今日可还好?城中福回寺的梨花开的正好,你可想出门去看看?”
孚夭摇摇头,“我还要陪着夫君,他心情不好。”
“他心情是不好。”黎仲很想弄清楚这心情不好的理由,“我觉得我去问程兄弟他也不会告知我他到底要做什么。但那日他问我为什么要留下你们好吃好喝我也确实没有回他真话。”
孚夭有些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扭头看着他,黎仲讪讪一笑,“我黎仲对人有些防备但却也未曾想到遇到一个对我防备这般厉害的人。”黎仲真诚的看向孚夭,“我是个被赶出京城的落魄皇室,我祖父也曾贵为太子,可惜天不假年,未曾即位便撒手人寰,我们一家才被人赶到这个地方做个城主。”
孚夭愣了片刻脸上没了她一贯有的天真和懵懂无知,她想了想开口说,“我并不聪慧却还是看得懂别人的模样。我猜不透别人想要的却还是知道真诚可以换真心。你有所求与我夫君,但我夫君大抵是并不想帮你的。我夫君不想欠人情,自是十分不想欠你的。于是乎,你便又想法子,想着怎么能让我夫君欠你的。”
“呵。”黎仲被这番话惊到了,想了想忽尔一乐,“说实话我也只是想借夫人的嘴说给程兄弟听的。可夫人说这番话说来与我却让我觉得夫人已经是在替程兄弟拒绝了我。”
孚夭摇摇头,“我没有拒绝,但牵涉到我夫君珍重之事,那事情做不得交换。但你可以帮我夫君,你帮了他,他多少会看些情面,你们人常说情面这东西对人而言很重要。”
“夫人这话说的不清楚。好似夫人就不做人?不讲情面似的?”黎仲看到孚夭脸色不是很好看以为自己的话说的过了些只得转移话题道,“那夫人认为我如何可以帮助你夫君呢来求我的一份人情?”
“那日那个将军带了很多天师来,你并不担心他们那些人,我觉得是因为你有比他们更厉害的人,那么那些人许是可以帮我夫君。”
“你想让天师帮程兄弟?可夫人本身不就是天师嘛?你明明会法术,而且我瞧着比他们都厉害。”
“不,并不厉害,夫君也不喜欢我会法术。”
“哦,原来是这样。那好,我依着夫人所言试一试。”
“那你现在就去吧,他在院子里自己琢磨自己的事情。”
“现在?”黎仲看着孚夭的认真又被她弄的有些无措可还是点点头朝借他们住的院子走去,可孚夭却并不动。黎仲转头看依旧站着不动的孚夭问,“夫人不同去?”
“我不想让夫君觉得是我带你来的,你可以自己去,那想法也是你自己的。”
黎仲有些摸不到头脑,既如此,便如此吧。
黎仲来到那院子看见一直阿骁一直自言自语的念着什么,一时之间都未察觉他的到来。但好似他一直都不能成功,直到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后才瞧见院前站着的黎仲,阿骁猛然站起身警觉的看着黎仲。
黎仲也叹了口气似乎对二人之间这样的防备很是无奈,“我想请程兄弟跟我去个地方。”
阿骁十分警觉的问道,“什么地方?”
“我要是想害人没必要等到今天吧。你与夫人什么身份,我查过,却什么也查不到。那说明你们不是西国苏禹国的人,既然不是我们国度的人那我便不会管你们是逃出来的还是被人追击的。”
“你想说什么?”
“我想帮你们。”
“帮我们?”
“孚夭...”
“尊夫人什么也没有告知,像尊夫人那样天真烂漫的人怕是也不能知道程兄弟隐瞒的事情。”
胡说八道。阿骁心想,孚夭知道,我的心事孚夭怎么会不知道。阿骁冷冷看着黎仲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帮人。”
黎仲点点头,阿骁已然很警觉但他也一语中的的指出了阿骁的窘境,“程兄弟忙活了这些时日连带着对夫人都生起了脾气不都是因为想做之事毫无进展吗?”这话让阿骁语塞也让他更加疑惑,“我的出身让我更容易看透一些人,程兄弟和夫人的出身并不是那些寂寂无名之辈的样子。我善养客居之事,我只是想程兄弟事成之后可以帮我做一些事。”
“做一些事?”阿骁重复这话,“怕并不是一般的事。养家臣,出身皇室。”
阿骁的话点出了很多事情,可黎仲并不在乎。
“别人对于做一些事皆是谨言慎行,你的模样倒并不像是这样子。”
“行,或不行。”
“若我不肯,你又与我说这么多还是帮我们吗?还是想要灭口?”
“灭口?”黎仲被阿骁的话说笑了,“你们也不是苏禹国的人,出去说什么话会心里没数吗?程兄弟连我的情都不肯承,我害怕你承别人的情吗?你应不应我无妨。哪怕是看在夫人的面上不让她再过担忧与程兄弟我也会继续帮二位。”
用不着你看在孚夭的份上!这话令阿骁更加烦躁,他回答黎仲,“好!你能帮我,等我事成我定然回来帮你做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