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幸福的滋味都是一样的甜,不幸的味道却有千万种,秦川曾在酸甜苦辣中走过几遭,他知道汤潮的行为绝不是冲动,那只是为了追求所爱,最疯狂和最绝望的挣扎。
汤潮肯定比谁都明白,如果他真的娶到了杨甜甜,从那一刻起,他就将变得一贫如洗,并成为整个家族的罪人,可秦川不能因此批判汤潮,那等于是在否定自己的过去,以及那些自己亲身参与其中,却又最终撕心裂肺的故事。
“在Ailsa眼中,这份声明一文不值,她说我幼稚,钱明明是世界上最俗的东西,每天被人拿在手里随意地来回交易,却又被太多人作为获取爱情的筹码,她说如果还想继续维持我们的友谊,就别再提感情二字,否则她就当没我这个朋友……”
秦川摇了摇头,可能是因为汤潮的坦诚,他竟然开始产生了同情与恻隐:“你这是撞铁板上了,甜甜最讨厌跟人在钱这方面纠缠不清,我都被她说过好几次。”
“在她面前,我确实是肤浅了,可是,我给她真心她不稀罕,那么除了拿出钱来表示诚意,我真的没有别的东西可拿了,”汤潮收回那张声明书,狠狠抽了两口雪茄,然后靠在椅子上,良久无言。
雪茄在静置中逐渐熄灭,秦川觉得,汤潮此时就是那一公分长的烟灰,他的世界应该是灰色的,在窗外夕阳照射下一寸一寸剥落。
叹息一声后,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汤潮继续说:“在和你第一次见面的当天晚上,我发消息给Ailsa,大意是我珍惜我们的友谊,只可惜那时我喝过了酒,措辞不太恰当,让她误以为我高价买下那块地,是夹杂了一些私人感情因素……结果第二天一早,Ailsa就把我叫到了她的办公室,说生意就是生意,叫我别玩欲擒故纵那一套,她眼里容不得瑕疵。”
“后来呢?”
“她要跟我推翻合同,按照新的价格重新签,我当然不肯,真这么做了,就等于我确实心里想法不纯……我向她解释,那条信息是我发的不对,请她原谅,她却非常严肃地告诉我,这事情如果让秦川知道了,会影响你们的感情,她有爱人有女儿,不容许任何绯闻缠身,更不能让这种潜在的危机出现……见我不愿重签合同,她就请我离开,然后在那天下午,她把钱捐给了省府市府。”
秦川不禁咋舌。
在甜甜大手笔撒钱的背后,还藏着这么个前因后果,她直接以鹏实的名义捐钱,没有用品世的名义,更没有两家公司同时使用,归根到底,是在撇清和汤潮的关系,双方仅仅是商业合作,她绝不想跟汤潮同时坐在一起,接受省台的专访,以免传出什么花边新闻。
但她又愿意和卢苇打麻将,是在用行动告诉所有人,她心怀坦荡,对卢苇没有戒备心,同时与秦川的感情稳定,过去那些风风雨雨,对她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一进一退,秦川便摸透了甜甜的心思。
甜甜在大气中藏着细腻,背后却是对家庭无比的深爱,他看着眼前孤独的汤潮,一时想不到说什么安慰的话。
汤潮错在爱上了一个走在云端的女人,而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因为爱情,降落到了凡尘。
酒会开始前,杨甜甜去化妆间换衣服,并稍做打扮,当她出来后,一袭深色的华贵晚礼服,灯光映衬之下,肌肤晶莹如玉,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担得起倾国倾城的赞誉。
她才28岁,正处于一个女人美貌的巅峰期,秦川却认为这个巅峰期会很长,因为她的美丽是全方位的,找不到任何一个死角,成熟、自信、优雅,当这样的女人出现在聚光灯下,没有男人会不为之着迷。
“觉得好看吗?”她手提着晚礼服下摆,在秦川面前转了个圈。
“我老婆,没话说,”秦川马上竖起大拇指。
“艾馨帮我们拍张照,我要发给贝贝看看,”杨甜甜不方便携带手机,手机已经在刚才的化妆间里交给了艾馨。
搂着纤细有弹性的腰肢,闻着她身上迷人淡雅的香水味,当艾馨正在拍照时,秦川注意到远处的汤潮已经转身离去,在他走之前,深深望了杨甜甜最后一眼,是很用力又很绝望的一眼。
“秦先生,请看着镜头。”
“好。”
拍好照片,汤潮早已消失在了屋外的黄昏之下。
秦川非常理解汤潮的心情,如果易地而处,怕是也没有勇气,继续在这里停留下去,那种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深爱,是会把人活活折磨死的,而当杨甜甜毫不犹豫就把十七亿扔出去时,汤潮肯定明白,杨甜甜不想欠下他任何东西,连模棱两可的那种都不行。
今天来到这里,汤潮只是为了再看一眼心上人,他已经看到了,便也是时候离开了,秦川猜他肯定找地方买醉去了,因为从某些方面来看,自己与汤潮真的是一类人,理性的表面下,藏着颗极度感性的心。
……
酒会开始,张清先上台做了一番简短的离别致辞,她同样穿着晚礼服高跟鞋,与她平时惯有的硬朗风格截然不同,秦川默默看着她,这个女人原来也有风情的一面,但相比较起来,翘着二郎腿抽烟的模样才更适合她。
然后,轮到杨甜甜上台。
“各位领导,各位同行,各位朋友,晚上好,从七月起,我将正式接替清姐的工作,以裴氏财团执行总裁的身份直接管理鹏实置业,接下来的几年,我会在紫田与大家共谋发展,希望我们在商场上能共同获得建树,在私底下,也能成为朋友……”
大约两分钟的发言,时间长短拿捏的刚刚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甚至没有准备稿纸,全靠当场发挥,所有人一起为杨甜甜送上掌声。
酒会的气氛非常轻松,杨甜甜从始至终挽着秦川的手臂,与其他在场嘉宾交流,举止十分优雅大方得体,秦川不禁想到,甜甜在国外的几年里,是否有专门接受过礼仪方面的学习?
应该是有的,以前的甜甜走路时偶尔会蹦蹦跳跳,可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她的脚步变得更轻更柔,即使在家的时候,穿着塑料拖鞋都不会发出任何踢踏声。
作为全场瞩目的焦点,他不太能够和甜甜交头接耳,左手手臂被她轻轻勾着,这倒还好,右手由于长时间端着红酒杯,已经开始逐渐感到酸麻。
“老公,再忍忍,过会儿我要去补个妆,你可以稍微休息会儿,吃点东西,”她轻声说。
“没事,忍得住,你两只手不酸吗?”
“不酸,有老师专门教过我这个,端着酒杯,在自家院子里走一下午,不能洒出来一滴。”
“可怜了我的老婆……”
片刻后,他们与卢国民杭丽在会场中央相遇。
卢国民的身侧,站着卢苇。
仔细观察一下能发现,卢苇是今晚在场所有人里,年纪最小的那个,出于礼节,她也画了精致的淡妆,上身是件绣有碎花纹的白色衬衫,下半身是蓝色长裙,脚下踩着父辈们走过的路,左手胳膊上的那块纹身被藏在了袖子里,就好似她从来就叫人捉摸不透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