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傍晚,秦川准时下了班,换上一身得体的衬衫西裤,直接驱车赶往市郊的某葡萄酒庄园。
这酒庄坐落于山清水秀之间,主打一家国际知名的葡萄酒品牌,平时专门用于会客,以及上层人士品酒消遣,建协主办的酒会就定在了这个地方。
停车场里名牌豪车不少,杨甜甜的专车,那辆黑色劳斯莱斯已经到了,秦川步行穿过一片茵茵草坪,庄园大门就在眼前,他突然看到旁边一片树荫下,韩峰罕见地西装笔挺皮鞋锃亮,正站在那里独自抽着烟。
走上前,互相很不见外地拿对方的穿着打扮开了几句玩笑,秦川便准备进去找杨甜甜。
韩峰拉住他:“你老婆在跟人打麻将,一桌已经坐满了,你不急着进去,陪我聊会儿。”
秦川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杨甜甜会搓麻将,以前放寒暑假,他们经常在唐嘉韵家里砌长城。
给秦川散了支烟,韩峰有些惆怅地说:“市北那块土地,鹏实已经高价卖给了港商品世集团,建设权我得去找港商谈了。”
秦川马上想到了汤潮,便问:“品世的人今天会来吗?”
“那个汤总已经到了,听人说,他和你老婆是校友,你叫你老婆帮我引荐一下。”
“嗯,”秦川敷衍地应了一声,他本能地不希望甜甜和汤潮过多接触。
韩峰看出来他有些不情愿:“兄弟,我知道你平时不插手你老婆的生意,但这次真的得帮帮我,至少让我和汤总坐下聊聊,要是再像那栋五星酒店,我连竞争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宣判出局,麻烦可就大了,董事会保不准要把我给罢免了!”
“好,我去说,”为了帮朋友保住饭碗,秦川不答应也得答应。
韩峰这才心情好了些,又接着说道:“你老婆可是真豪气,她把地皮高价卖给了港商,转眼第二天,就把这赚来的十七亿统统给洒了出去,估计你还不知道吧?”
“我真不知道,我和她在家里不谈工作。”
“那我说给你听听,她往省里洒十亿,紫田市里七亿,是用了鹏实置业的公司名义,省府市府现在财政都不宽裕,经常变着法子找企业化缘,突然有人雪中送炭,还是这么惊人的数字,省府马上要求省电视台,给她做场专访,接下来,省里市里的年度十大杰出青年也少不了她……”
对于杨甜甜的经商思路,秦川例来是望尘莫及的,他只能平淡地笑了笑:“甜甜是英国籍,怕是评不上。”
“规则可以因人而异!”
“行,那到时候叫她请客吃饭。”
其实秦川非常明白,甜甜这么做,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拿下明年的海棠街工程,她必须提前为鹏实和自己造势,洒出去这些钱算什么,到时候可以好几倍收回来。
放最长的线,才能钓到最大的鱼。
照这么看来,海棠街怕是真的要被它的孩子给拆了……
于是,在秦川心里,那股淡淡的忧伤再次涌起。
不过他没来由的忧郁很快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当走进类似于别墅的庄园,在一楼的某间屋里,他竟然看到杨甜甜和卢苇坐在同一张麻将桌上,旁边另两个男人他不认识,可能是建协的人,而在麻将桌边,还有好几个人围观着。
卢苇也会打麻将,这是秦川从来不知道的。
杨甜甜抬起头,看到他来了,马上微笑着说:“等我一下,打完这圈就结束。”
卢苇跟着转头,也打了声招呼:“你好,秦川。”
她的语气平淡到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你好,卢苇,”秦川同样给了个简单的回应,然后便想离开这个怪异的房间,可自己是杨甜甜的未婚夫,不能贸然离去,只能走向她的身侧,眼睛盯着她面前的牌,不过由于思绪恍惚,一时都看不出她这副牌究竟是好是坏,只觉得周围好几道目光同时射来,火辣无比。
而杨甜甜和卢苇似乎还在小声聊着天:
“卢苇,你都吃了我两张牌了,第三口要谨慎,这张牌你看看,要不要?”
“甜甜姐,别催,让我想想……”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转头一看,是汤潮。
“秦先生,有幸又见面了,想跟你聊会儿可以吗?”
“汤总你好,我们到外面说话。”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汤潮的救场,让秦川对他产生了那么一丝感激。
在隔开两间屋的会客室里,汤潮和秦川对坐在茶几两侧,汤潮取出一盒雪茄,门口的服务生马上端来一个酒精灯,替他们烤起来。
雪茄的浓香在空气里弥漫,让秦川有了些许微醺,汤潮这时对他说道:“秦先生,刚才那种场面,你一定很尴尬吧?”
秦川立马就懂了,汤潮已经打听过自己以前的所有故事,便也不做隐瞒:“是没想到她们会一起打麻将。”
“金禾集团卢家的小女儿确实漂亮,刚才见到她,跟她打招呼的时候,我也忍不住惊讶了一下,她某个瞬间给我的感觉很特别,就像六年前我初次遇见的Ailsa……同样身为男人,我觉得我好像能理解你了……”
卧槽……秦川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对卢苇的感情来自于何处,除了他自己,只有唐嘉韵知道,但就在刚才,被汤潮这么三言两语给道破了。
这人,是个妖怪……
汤潮用深邃的目光看看秦川,接着说道:“我找你聊天,不是想帮你解围,是为了Ailsa不要因为你的失态,而跟着一起遇到难堪。”
秦川突然又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
刚才自己不自然的模样,肯定被汤潮看在了眼里,他很想找个理由来做掩饰,却发现无论怎么说都是不合适的,只会越描越黑。
“好了,不用烤下去了,给我吧,”汤潮吩咐服务生,然后问秦川:“上好的哈瓦那雪茄,要不要尝尝?”
“谢谢,不会。”
汤潮也不勉强秦川,自己取来一支,放在嘴里慢慢抽起来,从他略带陶醉的表情看,他确实是在品味享受这个过程。
片刻后,他放下雪茄,轻轻咳嗽一声后说:“以后对Ailsa好一点,不,不是一点点,是把你的全部都给她!”
“你打算放弃了?”秦川反问。
“我从来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汤潮脸上有些许无奈,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带着回忆说道:“在六年前初春,我第一次见到Ailsa,那是一场中国留学生之间的联谊会,她本来不想参加,被张清打了好几个电话,从宿舍里叫来的,当时校园里积雪还未消融,她踏着雪走来,整个世界也因为她的出现,瞬间变得一尘不染,我以前从不相信一见钟情,但从那天起,我信了……”
“那时候,她应该刚生了女儿没多久,”秦川见这厮有点犯花痴,便存心提醒他。
汤潮无所谓地笑一笑:“反正我当时就决定了,一定要追到她,娶她,不过当我向她求爱时,她拒绝了我,说请我冷静,不要在不可能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后来我又知道,她是裴氏财团的继承人……和裴氏比起来,品世集团的规模还不到一半,但我相信只要真情不变,总有能打动她的一天,甚至我还打算放弃继承家业,来英国裴氏集团工作,给她打工……”
秦川瞪着汤潮,心里有说不出的怪异感觉,汤潮的所作所为,总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好像自己也经历过,见证过那种疯狂一样……
“你为什么没有这么做?”秦川问他。
“我和张清的关系一直不错,她知道了我的想法,就劝我别做傻事,她说,Ailsa是个走在云端的女人,对于爱情又脚踏实地,我琢磨了一下就懂了,Ailsa心里有个放不下的爱人,我就请张清告诉我这个人是我,但她不肯再透露任何消息,只叫我放弃Ailsa,说就算我来了裴氏,也不会录用我,我别无选择,只能走了……”
又吸了一口仿佛能解忧的雪茄,汤潮接着说:“后来我每年都去英国看Ailsa两次,不再跟她谈感情,就像个朋友一样见面,她没有再反感我,愿意和我坐下来吃个饭,聊聊天,甚至还说好,等以后有机会,我会来找裴氏谈商业合作……我们的友谊一直维持的不错,直到两个月前,我突然听说,她已经有了个六岁的女儿。”
秦川看着汤潮的面部表情,没有任何预想中的扭曲与痛苦,有的只是平静与淡然:“对我来说,只要能娶到Ailsa,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她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我就来紫田找Ailsa,恳请她嫁给我,并且……”
说着,汤潮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放在秦川面前:“这是我请律师公证过,签过字押过手印的声明书,只要和Ailsa建立婚姻关系,这份声明将立即生效,她有权随时随地单方面宣布离婚,并且拿走我手里的全部财产……不止是我们离婚时的,还包括我余生的所有财产!”
换了从前,秦川肯定会认为汤潮脑子有病,可现在,他突然从汤潮身上看到了太多熟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