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不理陈知南的碎碎念,又点起一支烟,贪婪地猛吸,烟头在夜色中泛着亮眼的红,也更加映衬出他心里的苍白和无力。
继续沿着路往下走,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即使偶有出租车路过也没有招手喊停,他不想那么早回家,不敢把自己密闭在一个狭小空间里,那会把心里的苦痛无限放大,所以就这样走下去,挺好。
跟在他身后半步的地方,陈知南问道:“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刚才说了,去澳洲。”
“呀,你这家伙,还真把我当成最后的港湾了?”
“圣母大人,你的自我感觉可真好!”秦川朝她啧了一下,又声音低沉着说:“卢菁不在了,我不可能在紫田待下去,我就是觉得很难过,浪费了卢菁一年的宝贵青春……卢苇说的一点没错,我确实够混蛋,总想着不要伤害别人,但现在回头看看,从和卢菁相遇的第一天起,就一直在伤害她……”
“不过我个人觉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就因为我没把卢菁睡了?”
“是的,能做到这一点的男人凤毛麟角,你是真的想对她负责,所以反而忍着没那么做。”
陈知南的话,令秦川稍感安慰,望着她在路灯下依旧金灿耀眼的头发,他诚恳道谢:“小南,都忘了谢谢你,从刚才到现在,你陪我走了那么长一段路。”
陈知南很无所谓地一笑:“你陪卢菁走的路才叫长,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相遇总是猝不及防,离别才是蓄谋已久,有些人哪怕爱的再深入骨髓,也会慢慢淡出你的生活,你真能忍受住这种刮骨之痛吗?”
“原则问题不能谈,这是她说的,也是我的想法,所以没必要回头,我现在心里不好受,但也不是第一次体会这种滋味了,我想……我能扛得住吧。”
陈知南嘴角一翘:“又想杨甜甜了?”
“别故意在我伤口上撒盐好不好!”他抬起头,慢慢闭上眼睛,感受着寒风拂面的刺痛。
我的女孩儿已不再是我的所有,但还有温度停留在胸口,相遇就像是流星,瞬间迸发出令人羡慕的火花,却注定只是匆匆而过,当我们站在红尘陌年里,能做的只是在相遇时珍惜,在分离时淡然,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哪怕仅仅是微笑着一点头,也是前世修得的回眸……
不知不觉走了将近一小时,大街上愈发空荡,在这小年夜的晚上,商店十有八九都关着门,第三家有卖食物的店始终没有出现。
这时,罗虹的电话打来了:“秦川,你和小南在哪里?”
“妈,我们在外面走走,您和陈叔吃好了吗?”
“已经吃好了,现在在一家咖啡馆坐着,地址我发给你,你们尽快过来。”
“好,这就来。”
挂掉电话,陈知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走吧,别丧气,等你走出这段感情后,你会成为一个被重伤过两次的男人,你身上散发出的这股半死不活的忧郁气质,会更加吸引女孩子。”
“能不能换个好一点的词?”
“干嘛要换,半死不活这个词很适合你……喂喂,你快看,那里有卖吃的!”
她跑向那家小店,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盒热腾腾的关东煮。
“这东西我可是太久没吃了,墨尔本的唐人街都很难找到,”陈知南很美滋滋的样子,给了秦川一串肉丸:“先暖暖肚子。”
秦川接过后说道:“可这不是第三家店。”
“吃你的,废话那么多!原则固然重要,但也要懂得变通,你不止有点愣,还迂腐!”
……
市中心的某家咖啡馆,罗虹和陈广华面前各摆着一杯咖啡,但已经没有了热气。
见秦川陈知南来了,罗虹招呼他们坐下:“给你们叫了点吃的。”
陈知南摘下棒球帽,甩甩头发:“虹姨,我刚才吃了一点儿,但没饱,秦川他也吃过了。”
罗虹带着忧心问:“秦川你还吃得下?卢菁已经连夜买机票去美国了。”
沉吟片刻后,秦川回道:“她去散散心也好。”
陈广华说:“秦川,今天这事儿卢家两口子并没怪你,你和卢菁谁都没错,她热爱工作,你关心她的安全……所以,只能说是命运捉弄人吧。”
长时间的沉默后,秦川对妈妈说:“我想拜托妈妈一件事,请继续给卢苇授课,我没有什么可以补偿卢菁的,只能请妈妈辛苦一下,算是代我……”
“这个不用你说,我都会做的,卢苇是我的关门弟子,我肯定对她倾囊相授,刚才你们走了之后,我和卢家两口子也说了这事,他们会转告小丫头的。”
“谢谢妈妈。”
陈知南提醒他:“秦川,你平时一直在给卢苇教英语,你觉得她还肯跟你学吗?”
服务员这时端来两份套餐,陈知南马上挑了其中看起来量多的那份,专心对付食物。
秦川没胃口,闷闷地说:“我没打算继续教她,我想离开紫田,去澳洲跟你们一起过,希望你们能收留我。”
“瞧这话说的,你能来再好不过了,”陈广华一直微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语气也轻松了些:“你准备什么时候来?春节后去工作单位办辞职,同时申请移民签证,一个月差不多了吧?”
罗虹提议道:“广华,没必要那么着急,接下来小南的律所有案子,她会在紫田待上两到三个月,这段时间,就让秦川先留在紫田,一边办理辞职和签证,同时也能跟小南做个伴,然后等小南结束工作回家的时候,他们俩再一起过来,怎么样?”
“不错不错,还是你想的周到!”陈广华马上同意了。
秦川当然明白其中的意思,长久以来,陈叔和妈妈一直有个念想,就是他能和小南在一起,大家亲上加亲,但眼下的他,哪有心情再去重新开始一段感情?
他不禁在心里叹息,刚分手我就马上去追求小南,这对小南是何其不公,也显得我和卢菁的感情太过廉价,随随便便就能被取而代之……
卢菁说过,她不可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下一个我,其实对于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再遇到另一个卢菁,我没有幸运到这种地步,老天非要给我第二次的慷慨……
怀揣着对卢菁的愧疚,以及无法抑制的想念,他突然意识到每过一秒钟,距离卢菁去美国又近了一分,便下意识看了看手表。
罗虹太了解儿子的心思:“卢菁是凌晨一点的飞机,你想去送她的话就去吧,现在还来得及。”
陈广华也说:“你应该去见她最后一次,跟她说声再见,再送上一份祝福,毕竟你们相爱过,别让她带着伤心和怨恨去远行,也为你自己以后不留下遗憾。”
“嗯,我这就去,”秦川点了点头,站起来拉紧风衣的拉链,出了门。
每走一步,他都感觉到沉重,这是最后一次去看卢菁,也是在有理由的前提下,从明天起,他不能再和她联系或者见面,只能把过往的美好记忆深埋进心里,这就是分手后的潜规则。
外面街道依旧空旷,秦川的胸腔中却充斥着离别的悲伤,明明是一阵不算猛烈的冷风,都能将他吹的几乎无法站立。
总以为分手是不可能的事,却在一瞬间,就已经互相走远了,未来会用哪种心情再去把卢菁想起,他一时也说不清,这只能让时间来给出答案,或许要等到树叶枯荣好几回,手心长出陌生纠缠的曲线时,他才能重拾平和的心态,去回首品评这段失败的感情,但他已经能预知了,曾被亲手舍弃的东西,在往后的日子里,再也遇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