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已经意识到,他们遇上了大麻烦,马上问卢苇要手机:“把我手机给我,打电话叫人。”
“哦哦对,一起打!”
但他很快发现,山顶上没任何信号,即使是110和119也完全拨不通。
卢苇已经慌了神:“姐夫,咱们真回不去了呀,这可怎么办!”
秦川手扶着额头,自言自语:“从开始飙车的地方,到这里差不多是80公里路,再从那儿到市区,还真的要100多公里啊……”
卢苇马上嚷嚷:“你不会是想走回去吧,这怎么可能!”
“确实不可能,没吃没喝的,山里的夜晚也不一定安全……”
说着,他摇下车窗,细细观察周围。
宽阔空旷的露天平台,通往山下的车道只有一条,附近其他地方都是密林,他们的车停在露台边缘位置,旁边是一道高达数十米的山石岩壁。
思考片刻,他也完全无计可施,只能先安慰卢苇:“现在天已经黑了,不会再有上山的游客,但咱们可以等到明天早上,我听人说,经常会有游客来这里看日出,只要明早有人上山来,一切就好办了。”
卢苇都快急哭了:“那可要等到明早啊!今晚怎么办?”
“今晚……怕是没办法了,只能先撑过去再说。”
望着头顶这片深墨色的苍穹,秦川不禁想起了年初的古轮寺。
那时候卢菁从天而降,不但为他解了围,又温暖了那个原本寒冷彻骨的冬夜,但现在卢菁是不可能来的,她完全不会猜到,她的男朋友和妹妹,居然莫名其妙被困在了胭脂山上……
今天这事情,责任全都要算在又皮又野的卢苇头上,但秦川已经没心思去责怪她了。
手表上显示的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七点半,卢苇轻轻碰了他一下:“姐夫,有吃的吗?”
“有,我给你。”
每次出门办事前,秦川都会随身带一个包,包里通常备有矿泉水、食物、雨伞、充电宝和草纸等东西,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今天下午在出门前,他把各种物品都带齐了,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现在居然真的用上了。
他拿出一个苹果和一瓶水:“吃吧,苹果出门前已经洗过了。”
卢苇确实饿了,拿起苹果就咬,转眼便啃得干干净净。
见她没吃饱的样子,秦川又给了她一小包饼干:“还有这个,要不要?”
“给我!”
她毫不客气,很快把一包饼干全部吃光,又喝下大半瓶水,这才觉得舒坦了,便轻轻打个饱嗝,然后马上捂住嘴,瞄了秦川一眼,似乎怕他笑话自己。
秦川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只是关照她:“吃饱就赶紧休息,好好养足精神,你把发动机关掉,油已经很少了,能节约一点是一点。”
卢苇按他说的照做,车里顿时一片漆黑,她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却发现手机也快没电了,气得直捶方向盘。
秦川给她充电宝:“快充电吧。”
卢苇惊喜不已:“你是机器猫吗?怎么什么都有?”
秦川笑着反问她:“那你是野比大雄吗?”
卢苇也想笑,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便提醒他:“姐夫,你也吃点东西吧。”
“我中午吃太多了,现在不饿。”
卢苇一把抓过他的包,在里面摸索半天,只找到一把伞和一包纸巾。
她这才明白了,带着歉意小声说道:“对不起啊,姐夫,刚才都没给你留点儿。”
“没事儿,我真的不饿,”秦川很轻松地笑了笑,准备开门下车:“我出去走走,你休息吧,你睡在后排会舒服一些,记得开点车窗,但别太大,山里蚊子多。”
下车之前,他打开车里的行车记录仪,把镜头转向车内:“就这样开着,不许关掉。”
然后,他就悄无声息地走远了。
夜晚的山间很凉爽,但秦川心事重重,除了无法下山,他还发现了大问题,就是今晚十有八九要在山上过夜了,他一个人的话倒是无所谓,可现在还有卢苇……同小姨子在车里待上一整晚,肯定免不了要被人说闲话。
不过他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就是那个行车记录仪。
跑较远的树林里撒了泡尿,他浑身舒畅地往回走,隔的老远,就看到卢苇站在车边团团乱转。
“出什么事了!”他跑过去紧张地问。
卢苇气恼地瞪着他:“你这家伙到哪里去了!干嘛把我一个人丢在车里,这周围黑咕隆咚的,我害怕!”
“我去那里方便了一下,现在不是回来了嘛。”
“哦……你现在上车陪着我!”
秦川心想这怎么可以,他为了要避嫌,这一晚绝不能和卢苇一起待在车里,便脱下衬衫交给她:“你回车上去睡觉,用它盖着腿,山里比较凉,蚊子也多,今晚我睡车外面给你守着。”
他穿着一件背心,走到车尾,背靠着保险杠坐在地上,就准备在这里凑合着过一夜了。
卢苇愣了半晌,才低低地说:“姐夫,你睡车里吧。”
“男女有别,车里又太闷,还是外面舒服,我没事的,你睡你的就行了。”
卢苇不安地朝他走进两步,声音愈发消沉:姐夫,咱们……还能回家吗?
秦川不解地反问:“当然能,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好怕明天没人来看日出……”
“卢苇,你不用担心,只要有人明早上山来,我们就能跟他们下山,另外我们整晚不回家,家里人会想办法找我们……”
“可是姐夫,就算回家了,大姐和爸爸妈妈知道我去飙车,肯定会骂死我!他们上次就已经警告过我了!”
秦川也很无奈:“事已至此,想瞒根本就瞒不住,你下午还和那个胖子通过电话,约好来这里飙车,只要查一下手机通话记录,就能发现问题。”
“那胖子不会说的,我们这圈子里都有暗语。”
秦川无语到了极点。
卢苇急的眼泪汪汪,她蹲在秦川身边,呜咽着说:“姐夫,我这么一回家,和下地狱没什么区别,而且我还把你拖着一起,我现在都不敢想象,他们到时候会怎么罚我……”
秦川想都不想就说:“你不用担心,我会站在你这边!”
“真的?”卢苇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用力摇晃他的手臂:“姐夫,只要你替我求情就好办多了,但是……你到底准备怎么帮我?”
他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但咱们俩是一起飙车的,如果你挨骂挨打受罚,我不可能不帮你啊,大不了咱们一起挨打!”
“姐夫,你果然没让我失望!真够意思!”
卢苇马上就乐了,她抬手指着面前的夜空:“咱们俩的革命友谊,也是经过这风风雨雨的洗礼后,才变得牢不可破!半年前你在月琴救了大姐一命,大姐对你以身相许,这次如果你……”
“打住!越说越离谱!”秦川赶紧喝止了这啥话都敢说的小丫头。
卢苇捶了他一拳:“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经过这件事后,咱们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革命友谊也要世世代代流传下去!以后你和大姐如果吵架了,我肯定帮着你骂她!”
这话听起来,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秦川没再往下细想,只是催着卢苇:“赶紧回车上去睡觉,以我的估计,明天早上如果没人来看日出,那么最晚到了中午,也会有人上山来找咱们。”
“我相信你,姐夫!”卢苇蹦跳着站起来,又回到了她最常见的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反正有你刚才那句话就行了,你肯定会帮我!”
“对,我帮你,你上车去睡觉吧。”
“那么早睡什么嘛,咱们再聊会儿呗!”
“不聊。”
“我跟你聊我姐的三围,你肯定喜欢!”
“以后我自然会知道。”
“你……你这老干部真没劲!”
见秦川一直不理她,卢苇只能跑去露台继续看夜景。
长长的吁一口气,秦川完全想不明白,卢苇调皮胡闹到这种地步,为什么还会答应帮她,而且还是不带犹豫的这种?
难不成……是爱心泛滥了?
抬起头仰望夜空,月光如注,早已倾泻了满地银白,他又悄悄望了一眼不远处卢苇的背影,便突然醒悟过来,就是在卢苇看完最后一抹夕阳,走回他身边的一刹那,他眼中看到的小丫头,不可思议地与当年的甜甜融为了一体。
这是种很难言说的感觉,但它确实在刚才真实存在过。
要怪只怪这片露台太勾人怀念,我又不擅长遗忘,总是把回忆悄悄的藏,当最后的夕阳不经意被卢苇打碎,留下满地碎片,我捡起一块,里面却有着曾经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