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溜溜球大赛之前,扎尔布和伙伴们聚在一起讨论玩溜溜球的技巧。
扎尔布体能好,爬树、游泳在学校里都顶呱呱,只要是玩的东西,他特别着迷,一沉进去就不管不顾的,小伙伴都说不过他。
“唉,这次肯定又是他第一名了。”
小伙伴们对扎尔布有点崇拜,但只是一点点,大家都觉得扎尔布脾气不好,不好相处。
扎尔布自己也志在必得,他能玩出许多小伙伴们不会玩的花样。
这次参赛的溜溜球还是上次比赛时候得到的一等奖奖品呢,论溜溜球的高级,除了羊汤锅老板的儿子外,自己的溜溜球是最好的。
比赛进行到最后阶段,一切都很顺利,扎尔布的高难度动作基本完成。
围观学生中发出赞叹声,扎尔布脸上的得意之色更加明显,手上也临时增加了几个花样,引得更多的人发出声音。
声音一直没有低下去,扎尔布以为人人在惊叹他的娴熟技艺,越发狂放起来,时而配以滑步,时而半蹲。
同学们又是笑又是叫,扎尔布有些疑惑,今天发挥得也不是多创新,惊叹声倒是从来没有过的多。
头脑一发热,扎尔布居然表演起身体后仰,让溜溜球像环游身体一样,在上半部绕个大圈。
同学们尖叫起来,扎尔布慢慢沉下身体,他对自己的腰部力量非常自信,仰面向天时,手指尖的细绳因为振动速度过快几乎看不见,溜溜球就像一只悬空旋转的飞碟停在胸前。
扎尔布享受着耳边的欢呼声、惊叹声,满足地慢慢睁开双眼。
这时,他看到一只黑色圆腹蜘蛛从头顶的香樟树梢垂下,蛛体有巴掌那么大。
这么大的蜘蛛,他还从来没有见过。
这只圆腹黑蛛不仅个体大,全身光滑,发出耀眼光华。
这和村里的蜘蛛是完全不一样的,村里的蜘蛛大多生活在瓦砾、草丛间,一般是土灰色、褐色,没有像墨汁一样漆黑的蜘蛛,而且本地蜘蛛大多全身被予浓密的绒毛,尤其头部和足上的绒毛又长又多,没有身体如此光滑闪亮的蜘蛛。
“啊!”神秘出现的大蜘蛛吓坏了扎尔布,未完成的溜溜球因为操控失误,从胸前飞射出去,被拉力迅速拉回,直接砸在了扎尔布的额头。
扎尔布先看见了蜘蛛,突然又遭受重击,几乎连哼都没哼就倒在了地上,额头上涌出的鲜血像泛滥的河水覆盖了整张脸。
这可把大伙吓坏了!
举办了十多届溜溜球大赛,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突发事件。
更何况这状况还发生在技艺最成熟最好的同学身上,一见到如此多的血,班主任颜老师也慌了,掏出手巾按在扎尔布脑门上,大声叫嚷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飞奔而来,和颜老师一起背上扎尔布就朝学校卫生室跑。
一条大血口子缝了七针,扎尔布醒过来,神情沮丧地问颜老师:“我是不是拿不到奖了?”
颜老师笑着说:“学校不奖你,我奖给你啊。你的溜溜球水平在老师眼里是最棒的。”
“真的吗?”
扎尔布最喜欢颜老师,只要她认可,什么奖品不奖品的都没关系了。
“颜老师什么时候骗过人。”
颜老师把血迹斑斑的手帕扔进了床前的垃圾桶,侧着脸温柔地问扎尔布:“你能走回教室吗?还是要再休息一会儿。”
“我没事了。”
扎尔布瞥了一眼垃圾桶里的手帕,说:“颜老师先走吧,我等头不晕了,自己走回教室。”
“你自己能行吗?”
颜老师着急班里的其他孩子,上课时间已经过了十多分钟了,临时突发这个事故,都没来得及找老师调课。
“我能行。”
“那好吧。我先去上课,你休息一会儿,自己慢慢走回来。”
颜老师看扎尔布脸上的气色已经恢复,便转身跟医务人员告了个别,匆匆离开了。
扎尔布悄悄挪下床来,从垃圾桶里捡起那块被血染透的手帕,小心地收好,跑出了卫生室。
在教室里,同学们还在七嘴八舌地议论扎尔布失手的事,纪律乱哄哄的。
他那么好的技巧,这次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连个末等奖都没有拿到。
扎尔布假装不介意地说:“我拿了那么多次奖,不拿一次也没什么。”
他说起失手时见到一只巴掌大的黑蜘蛛,同学们的表情就变了,因为他们压根没看见过什么蜘蛛。
巴掌大的蜘蛛如果就落在扎尔布的胸前,就是最近视的小眼镜也能看到,可是呢,谁也没看到什么蜘蛛,连个苍蝇都没见到。
同学们以为扎尔布为自己的失手找借口,扎尔布觉得同学们不相信自己,竭力申辩着:“真的有一只很大很大的蜘蛛,是黑色的,肚皮圆鼓鼓的。”
“没看到。我们学校,别说我们学校就是我们村,我们乡,我们县都没有这种奇怪的大蜘蛛。”
“是啊是啊,我们这里的蜘蛛最大只有我的小指甲盖那么大,没有巴掌大的。扎尔布,你真是越来越爱吹牛皮了。”
“我妈说,吹牛要打草稿,你这种胡吹瞎吹,谁会相信啊。”
扎尔布被同学们揶揄取笑,心里更不舒坦了,声调越发高起来,开始对同学推推搡搡,动手动脚的:“我没有吹牛!真的有一只黑蜘蛛,巴掌那么大,比巴掌还大,你们都瞎掉了,没看见!”
同学们也不服气,一个两个说没看见还情有可原,都说没看见,底气就更加足了,不服气地大声叫嚷起来:“扎尔布就是爱吹牛,是个吹牛大王!”
扎尔布气得小脸通红,握紧拳头就冲了上去,一头扎进同学堆里,逮谁揍谁,误伤了几个没有参与的同学,触犯了众怒。
同学们围着扎尔布打起来,扎尔布的朋友也卷进来,教室里乱成一锅粥。
不知谁大叫了一声:“流血了!出人命了!别打了!”
三五个女生跑出教室去找老师。
大家听见叫声,都住了手,一看扎尔布,刚缝好的伤口又整开了,哗哗流血,头发一绺绺粘在脸上,看上去非常恐怖。
扎尔布这回吃了疼,不等老师来,自己就掏出那块被丢弃的手帕捂住伤口往卫生室跑去。
包扎好后,扎尔布不愿意再回教室,垂头丧气地跟颜老师请了假就顺着小路走回家去。
外婆正在门口驱赶乱窜的小鸡,远远见一个小身子走来,眼熟得很,就颤颤袅袅地喊了一声:“扎尔布~”
“外婆!”扎尔布不想说话,泪水却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你怎么了?脸弄得稀烂,在学校跟同学打架了?”
外婆从门口迎了上来,仔细查看扎尔布的伤口,惊乍乍地叫起来:“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你们老师知道吗?”
“没打架,摔了一跤。老师叫我回来休息。”
“摔的?摔到哪里?怎么把脑门都弄出这么大一条口子,头晕不晕?”
“晕!”
“那赶紧进屋,好好休息。肚子饿不饿?”
“饿!”
“你想吃什么?外婆给你弄去。”
“我想吃豌豆糯米饼。”
“这个时候,哪里有新鲜豌豆?”
“用你平时晒干的老豆子,也好吃的。”
“你赶紧进屋躺着去,外婆去给你做豌豆糯米饼。”
“好的。”
扎尔布走进自己的小土屋,说是自己的,其实是跟弟弟妹妹共用一个房间。
房子是外公外婆盖的土胚房,南北向,正好能晒到太阳,一年四季都是非常温暖的。
扎尔布趁外婆去厨房,爸爸妈妈和外公都下地干活的光景,到井边打了一桶水,把手帕放进冰凉的冷水中。
不一会儿,铁盆里的水全被染红了,手帕也是红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红通通的水似乎在哪里见过,还有那只确实不是本土种类的黑蜘蛛。
扎尔布慢慢揉搓着手帕,一次又一次,一盆又一盆地换水,直到水还原了水的颜色。
给手帕再打上一遍肥皂,认认真真地揉搓一遍,清洗干净泡沫。
原来颜老师的小手帕是淡黄色的,就是小鸡仔细绒毛的颜色,非常可爱。
扎尔布举起小手帕对着太阳,太阳就变成了手帕上的一个金色小点点,温暖又美好。
晾晒好小手帕,外婆的声音响亮得全村都能听得见:“扎尔布,来吃豌豆糯米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