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磐会意,突然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一动不动。
几名教众猝不及防,无不大惊,连忙上前观看。
班超在后,趁其不备,拔出长剑,电光火石之间,一阵疾风剑雨,便将这几名教众刺倒,将其挪至僻静之处后,捡起地上的刀枪,朝着那处山洞迅速奔了过去。
到得近前,班超对宋磐耳语几句后,自己便潜入黑暗之处,缓缓逼近山洞,伺机而动。
宋磐则环顾了一下四周,抄起一把长枪,向山洞前的篝火掷了过去,正插在中心,激起一串串火星,漫空飞舞。
“谁!”那些教众冷不防见天降大枪,火花升空,吓得惊慌失措,张惶四顾。
宋磐索性将余下几把刀枪也一同掷了过去,刀枪陆续落地后,不时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黑暗中传出深远。
然后,他转身就跑,厚重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那些教众闻声望去,叫道:“有人在那里!”言罢,一同发足追去。
班超趁机冲至山洞前,见有一栅栏门堵住洞口,遂抬脚踹去,十多下,便踹断数根栅栏,从旁边地上的篝火中抄起一把火炬,随后俯身钻了进去。
里面是一条幽深隧道,左右两侧皆是一个个人工凿成的山洞,洞口皆有栅栏封门,均都关着囚犯。
他轻声叫道:“田虑!”
“在这里。”黑暗中传来虚弱的应答声。
班超忙循声过去,火光照亮了那个山洞,见里面有一人,正在扒着栅栏向外张望,正是田虑!
“你且退后数步,待我把牢门砸开。”班超道。
田虑缓缓向后挪动身子,道:“自被关到这里,就没有进过一滴水,一粒米!这里被关的,都是沂军中为徐干鸣不平的营官。”
班超道:“我先救下你,再去放他们。”说罢,一脚又把栅栏踹开,道:“军营之中如何会有这种牢狱?”
田虑道:“原本是蓄粮之所,被善道教改建成了牢狱。”
“善道不善啊!”班超道,说着上前将他搀扶出洞口,然后又返回洞中,去解救余人。刚救到第四个人时,原先看守洞口的那群善道教众骂骂咧咧的回来了,一见牢门前的光景,方才知道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顿时恼羞成怒,冲上前来捉拿班超等人,口中还不断大叫:
“沂军跑了,快来人啊!”
班超见状,当即拔刀迎战,接连砍翻数人,但洞中出来的沂军俱都虚弱无力,没多大会儿便又被善道教众制住,转过身来,又把班超围在核心。
班超本无心伤敌,但这些善道教众却异常凶悍,根本不在乎伤亡,一步都不后退,不断有人倒下,接着就有人补上,还有人看出班超须护住地上坐着的田虑,遂有意刺向田虑,引得班超伸剑格开时,趁机攻击他的后背。
不多时,班超背上已是血迹斑斑。
田虑道:“你先走吧!不要管我了,否则一个都走不了!”
班超道:“坚持一下,城东的沂军听到动静,说不定就会前来相救。”
话未落音,却从善道教众后面杀进一人,运刀如风,势大力沉,刀背厚重,威猛惊人。
一个横扫,善道教众便倒下数人,余人不得闪出数丈。
那人上得前来,一把拉起田虑,负在背上,转身就走。
班超本以为来人是宋磐,但此时已经看清,根本不是,但救下田虑,显然是友非敌,当下精神大振,没了负担,于是纵情施展,一人独自将众教徒杀得节节后退,却又见远处出现无数火炬,正挥舞赶来,知是营中善道教众闻声驰援。
当下,接连发出数招,然后转身便跑,朝着那名刀客追了下去。
但见那人虽然背着田虑,却是举重若轻,毫不费力,脚下越来越快,而且似乎对营中地理非常熟悉,足不沾地,也不停顿,左拐右拐便到得一处庭院门前,俯身将田虑轻轻放下后,接着便继续疾奔,消失在暗夜之中。
班超无暇追下去,连忙停下来,扶起田虑。
田虑道:“谢天谢地,若无此人,此时只怕又要坐回山洞里了!”接着,左右看了看,道:
“此地不是那日范羌等人行刺之的徐干大堂么?那刀客为何要将我等送到这里?”
班超道:“他显然是有意带我等到此,且先进去,一探便知。”接着,四下看了看,道:
“那边有一处草丛,我先把你放到那里,然后进院一趟,顺便给你弄些东西吃。”
田虑大喜,道:“此事要紧。吃些东西,我就不是累赘了!”
班超将他安顿好后,刚想返回那座庭院,便见远处又有火光晃动,接着便传来善道教众的叫声:
“各位教友注意,睡觉都醒着点,营中混入了沂军逃兵,谨防被袭!”
随后,从那座庭院左侧的过道上走来一队善道教众,步履沉重,声音嘈杂,那庭院门忽然打开,又两名教众探出头来,道:
“请问教友,在哪里发现的沂军逃兵?”
“在关押那些不服从本教的沂军的山洞附近。”行进的善道教巡逻队伍中有人答道。
“那距此还远着哩!何必这样大惊小怪,三更半夜不让人睡觉?”庭院的门复又关上,从里面传出来一句牢骚。
班超等周围安静下来后,悄悄摸了过去,一个箭步,攀爬到那座庭院的墙头,见里面院中已经无人,正准备跳下,忽见前面院墙与正堂距离近在咫尺,心中一动,便沿着墙头蹑手蹑脚走了过去,一步跨到屋顶,轻轻顺着房瓦走到那日范羌跳下的位置,俯下身来,慢慢揭开舍瓦。
这里虽被修缮,却并未刻意加固,显然是军中瓦匠们不会想到竟会有人二次前来拆卸房顶。
逐渐的,房顶又被揭开一个窟窿,班超向下望去,但见舍中灯火微弱,下方一人正在低头看书,刚换个姿势,却听得旁边传来一人懒洋洋的声音道:
“徐中尉,早些休息吧!你睡得如此之晚,害得我等也睡不踏实。你闲着无事,白天可以补觉,而我等还得忙活教中其他事务,这如何吃得消?”
班超闻声往去,这房中又增添了两张睡榻,上面正躺着两名教众,原来对徐干竟是日夜盯防,片刻都不离人。
他思索一下,生出一计,将长剑连鞘从腰间摘下,轻轻的伸了下去。
徐干正在看书,余光看见墙上映出一个长条之物的黑影,便知有古怪,当下不动声色,缓缓抬头观望,这才注意到房顶居然二次破开,从中伸下一柄长剑,还带着刀鞘,显然来人并无恶意,再往上看,房顶之人竟是班超,心中大喜,口中却道:
“那好吧,这就睡下,早知你等如此辛苦,我就不睡如此之晚了!”说罢,将灯吹灭,室内一团漆黑,他用双手抓住长剑,班超则缓缓起身,用力向上一提,便将徐干拎了上来。
二人蹑手蹑脚,循着房顶,下到墙头,跳落地面,寻得田虑,在草丛之中伏了下来。
徐干道:“你等来的正好,此刻我正心急如焚。沂王已经同意水淹阙廷大军。我因为拒不从命,方才被他拘禁!”
班超道:“陛下大军已经到达山下,千钧一发之际,我等才不得不破釜沉舟,闯入营中,来寻解救之法。”
徐干道:“只怕此时沂王与荆采正在动手掘坝,陛下大军已是危在旦夕!”
班超道:“原先驻守龙口岭的所有沂军均被遣到东西侧的边城之中,主营之中此刻尽是善道教众。以我等三人之力强行阻止,无异于螳臂当车。为今之计,只有三人三路!”
“何为三人三路?”田虑问道。
“徐中尉先回城东,号令那里的沂军强攻主营;我前去坝上,探查动静;你在此间继续潜伏,等候救援。”班超道。
“此计甚妥,那就照此行事,告辞!”徐干言罢,起身向东奔去,此间乃是他一手缔造,一草一木,一房一舍,自是了如指掌,而班超则转身向西,直奔悬桥而来。
越往前,善道教众防守越密集。
班超见此时已至后半夜,而这些教众却依然在恪勤职守,心中有异,却已无法向前再迈进一步,因为这里已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直到悬桥,全是荆采布下的教众。
他孤注一掷,索性退到营中,从地上的篝火中抽出一段点燃的木材掷到房顶,大火立时熊熊燃烧起来,直窜云端,立时传来一片声嘶力竭的惊叫声。
班超二次奔向悬桥,果见适才站岗的那些教众闻讯早已向冲天火光奔去。他疾步到得河边,向桥上望去,登时大吃一惊。
但见上面立着无数黑影,而桥下面,一些黑影正在沿着水坝向上攀爬,更多的黑影正在顺着水坝跃入水中。
显然,荆采率领善道教众已经开始掘坝。
眼见形势危急,班超顾不得许多,拔出长剑,直奔悬桥而去,没走几步,黑暗中便有教众喝道:
“来者何人!”
班超道:“中土使周栩!”
那人一愣,道:“原来是中土使,是来找教主么?”
班超不答,径直从他身边疾奔而过。那人惊道:
“不是中土使,快拦住此人!”
斜刺里冲出许多教众拦住去路,班超更不答言,举剑便刺,出手如电,脚下生风,所到之处,教众纷纷倒地。
荆采站在桥上,眼见营中火起,心中疑惑,忽见桥东面一阵大乱,黑暗中似乎有人要闯上桥来,而身边的教众正如潮水般涌去过阻拦,他连忙喝道:
“你等退下,让来人过来,本教主倒要看看是什么人?”
班超曾扮作沂军军士见过荆采,上了桥后,直向他扑来。
荆采见他魁梧健硕,足足比自己高出一头,身上却穿着沂军普通军士的装束,道:
“来者何人,为何假扮沂军,营中的火可是你放的?”
班超道:“在下只是区区一军士,荆教主自然不认识,却如何武断说在下是假冒?荆教主初来乍到,半夜三更,还在桥上,可是要掘坝放水?”
荆采道:“看来这样讲话,太客气,一时之间,还说不出本教主想听的话来。先把你拿下再说,北水使!”
北土使立刻冲上前去,抡刀就剁,班超侧身闪开,抬手就是一剑,疾如闪电。
北土使连忙顺势向前数步,方才躲过,他是被班超的军士打扮给晃了一下,完全没有料到对方出手如此之快。
荆采也是一愣,饶是他久历江湖,却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迅捷的剑法,当下凝神观看。
北土使稳住身形,再也不敢大意,出招只使出七分力气,生怕又失去重心,被对方钻了空子。
殊不料,班超反客为主,接连刺出三剑,皆是冲着左肋而来,北土使急忙挥刀招架,班超却又向右下刺出三剑,北土使不由自主后退三步,方才躲过。
“北土使退下!”荆采沉声喝道,接着对着班超道:“还不承认你是假冒的军士,撒的逆天大谎!”
言罢,猱身而上,伸出大手抓向班超,凌厉异常,亦是疾如旋风。
班超举剑迎面便刺。
荆采手大、头大,身材瘦小,端的灵活自如,身形晃动,躲过来剑,继续抓去,竟是丝毫未受到这一剑的影响。
班超知道遇上劲敌,匆忙退回躲过,拱手将主动权让出。
荆采得势不饶人,双手在空中连续抓出。
班超边退边挥剑反击,却接连刺空。
荆采左手一把抓住剑身,向怀中一拽,班超紧握剑柄,亦是朝回猛拉。荆采竟未夺下,不由得“咦”的一声,更加大怒,右手又继续抓出。
班超无奈,只得松开剑柄,长剑竟硬生生被夺了过去。荆采低声道:“北水使,上!”
北土使抡刀便砍,班超侧身躲过。
此时已是赤手空拳,北土使肆无忌惮,把刀耍得上下翻飞,逼得班超左躲右闪,毫无还手之力,眼看力不能支,堪堪落败,被逼到悬桥凭栏边上,下面便是汹涌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