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枭水匪们在前后夹击,内外交困的绝境下,除去少数人负隅顽抗或试图逃走,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放下武器向狼山镇军投降。
刀疤脸指挥突将们把盐枭统统反绑住双手,塞进了船舱底下,防备他们逃跑。
苏存璟麾下兵将则从始至终都将武器对准了狼山镇军,一旦他们有反水的企图,就会用刚组装好的床子弩将他们所乘的船只击沉。
而试图潜水逃亡的盐枭则无一例外被船上举着火把的弓弩手挨个点名击杀,哪怕逃到岸上也只能被润州骑兵从背后一槊戳死。
一时间官河两岸横尸满地,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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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经统计,今夜折在此地的盐枭水匪数量竟高达四百余人。
其中有二十好几人都是夜间行船磕碰掉到水中,连船都没登上,稀里糊涂就丢了性命。
真正因为与顾柯等人交战而死伤者不过四十来人,为争夺浮财临时火并死伤者也有四十多,余者大多被俘虏。
当真是乌合之众。
这是后来顾柯总结这一晚的战斗时,对前来劫杀自己的盐枭们给出的真实评价。
也亏得顾柯如此严阵以待,又是诱敌深入又是暗藏兵甲,结果策反了狼山镇军后这帮盐枭简直是不堪一击。
当然这也没什么好意外的,毕竟贩私盐这一行里,真正占了大头的是狼山镇这样的军镇以及会稽顾氏这类地方豪强,而不是这些散落在各处互不统属的中小盐枭。
既然顾柯已经用利益收买了浙西最大盐枭之一的狼山镇,那他要剿灭剩余的中小盐枭自然不在话下。
像狼山镇这样的大盐枭还会反过来帮顾柯一把——因为顾柯成事之后,他们原本冒险贩卖私盐才能得来的利益,会以更加安全,更加名正言顺的方式地进入他们的腰包。
而这些中小盐枭之所以是乌合之众,其中精通技击之术的悍匪并不多见,是因为当前时期的唐律中关于贩私盐的处罚条例,存在一个非常离谱的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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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唐庭对“武装贩卖私盐”的处罚是流放起步,死刑是平均水平。
在距离朝廷较近的河东盐池地区,朝廷的控制比较严密,故而实行保,社连坐的严酷刑罚来打击私盐。
唐文宗时就有规定:
“挟持军器,与所由扞敌,方就擒者,即请准旧条,同光火贼例处分。”
唐武宗下达大赦令时,同样不将武装盐贩纳入其中。
唐宣宗时所订立的两池新法中亦规定:“盐盗持弓矢者亦皆死刑。”
总之,只要盐贩手持武器抵抗官军,那便视同造反,格杀勿论。
但对于单纯“贩卖私盐”的处罚大多数时候则仅仅是杖刑,有时甚至连杖刑都没有。
尤其是在朝廷控制力逐渐衰弱的东部广大沿海食盐产区,像河东盐池那般的严刑峻法几乎成为一纸空文。
于是在晚唐时期,江淮地区,尤其是江南地区的小私盐贩子们贩运私盐时最为典型的情景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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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盐贩子们将私盐用骡马或船只运送到分销的地点后,立即便会丢弃自己身上所有的武器,只带上装满私盐的包裹往乡间去售卖。
这样即便被官府抓获,因为自己并未“武装贩盐”,也不会受到太重的处罚。
这就导致了广大中小盐枭们拿着兵器的大多数时候,仅仅只是为了吓唬同行以免自己被黑吃黑。
他们最多像码头上苦力帮派争夺活计一样小规模火并,当真像镇军突将那样以厮杀为生者极少。
而导致私盐贩子出现“全民参与”空前盛况的原因,其实主要还是朝廷本身的财政状况崩溃。
朝廷无法维持刘晏时代严密有效的巡盐监院体系来保障官营盐业的正常运转,导致盐监体系极度缺乏合格的官吏和足够的人手用来打击走私。
盐官们对亭户的压榨也穷极想象,亭户们普遍存在瞒报产量,和私盐贩子交易的行为。
而海盐产区范围大,生产高度分散,人力不足的情况下根本无法进行严密控制。
许多巡盐监使都是靠向权贵行贿才得官,他们上任时都带着一大帮毫无政务经验的属吏,滥竽充数,监守自盗,这也导致食盐走私越发猖獗。
像今晚这样的大规模行动若非是顾柯改良盐业生产模式彻底断了他们的生计,再加之有刘世义带来的狼山镇军突将压阵,一般来说是绝无可能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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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种情况并非绝对,在中晚唐的有些时期,不论贩私盐有无挟持军器对抗官军,都一律处以死刑。
只不过朝廷后来发现严刑峻法有时候并不能降低走私的危害,反倒增加了打击走私的危险性和成本,不得已之下才逐渐形成这样看似“畸形”的处罚条例。
实则就是迫于无奈默许了走私的存在,这也导致盐政的败坏日甚一日,收入锐减,而盐枭们也就越发成长为新兴的地方豪强。
......
而先前被盐枭袭击吓得躲到阁楼内不敢出来的苏州刺史李缯,听到外边逐渐安静下来,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四下张望。
见甲板上除了倒毙的盐枭尸体和几处起火的痕迹外再无贼人的踪影,他长舒了一口气,心想:
这下总算是度过一劫,待此间拜谒曹公事了,定然要去寺院中求高僧为本官祈福去灾。
简单整理过衣冠后,李缯在手持仪仗的导从驺从簇拥下,迅速恢复了三品高官应有的威仪。
而此时的顾柯也早就走下了阁楼望台,与自己的随员士卒一同清理着一片狼藉的甲板,灭火的灭火,搬尸体的搬尸体,很快就清理出了一片干净的空地。
被顾柯锁在舱内许久的罗隐也被放了出来,他有些警惕地张望了一会儿,再三确定现在不是水匪盐枭控制着舫船时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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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便有些恼怒地走出舱门,到甲板上寻顾柯。
罗隐见顾柯谨慎地未曾卸甲,还让手下挨个对躺倒的盐枭进行补刀,不时还能听到几声惨叫,不由得冷笑着问了一句:
“顾少府这瞒天过海,祸水东引当真好算计,却不知到了曹公那里要如何收场?”
顾柯闻言并未发怒,只是笑着说:
“昭谏兄何出此言?某只不过是曹公麾下一介走卒罢了,又谈得上施展了什么计策?”
顾柯说到一半发觉李缯已经走出舱门,于是面不改色,紧接着补充道:
“此番诱敌深入之计,难道不是苏州刺史李公深明大义,以万金之躯亲自为曹司空剿匪戡乱的全盘谋划献身。
再加之临危不乱,指挥若定,才能得以成事吗?昭谏兄又怎能忘了李公的功劳?”
李缯隔着老远便听见顾柯把此番剿匪的头功安到了自己头上,是自己“运筹帷幄”方才有了浙西官军大破盐枭,在曹司空官宴前安靖地方的大功。
他不动声色地轻声咳嗽了两下,故作高深地朝顾柯点了点头。
示意他拿自己当挡箭牌和诱饵的事,既然最终有惊无险还平白得了大功,那暂且就可以揭过去了。
而罗隐见顾柯为了谄媚上官,竟然如此厚颜无耻,公然颠倒黑白,险些气得笑出了声。
苏存璟此时领着二十余名牙兵登上了舫船,朝李缯和顾柯行了个叉手礼告罪道:
“刺史李公与顾少府遇贼人袭船,末将奉曹司空之命来援。可惜行动迟缓,差点让贼人遁逃,险些铸成大错。
还请李公责罚一二,稍减存璟与麾下兵将心中愧恨!”
尽管苏存璟嘴上说得客气,但他和手下的兵将动作上可半点都没有“羞惭难当”的样子。
李缯当然晓得这只是客套话,自己遇袭不过两刻钟苏存璟就领着上百兵马来援,显然是早有预谋,自己若没有这个眼力,那也别做这苏州刺史了。
于是他满脸堆笑地作揖回礼,说道:
“苏校尉何出此言?本官同样是奉了曹司空之命诱贼深入,一网打尽,苏校尉来援及时,未曾放跑了贼人便是大功一件,又何罪之有?”
苏存璟闻言有些惊愕地望了一眼顾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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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顾柯满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只是恭敬地垂首向两人行了一礼,便退到李缯身后,一副忠心耿耿的下官属吏模样。
这下苏存璟才明白过来,顾柯这是跟李缯谈好条件了,那自己也不用担心顾柯这临时起意的谋划,会引得浙西地方官员中地位举足轻重的李缯不快了。
当即也就不再说这些没用的客套话,沉声说道:
“虽然剿灭了匪徒,但难保没有其他贼人在一旁窥伺,还请李公准许存璟率军镇守此船,直到李公安然抵达丹徒城下为止。”仟仟尛哾
刚刚受了惊吓的李缯对润州精兵强将的主动保护简直是求之不得,也顾不得矜持,喜出望外地同意了苏存璟的请求。
当然藏在后面的顾柯知道苏存璟究竟在防备谁——狼山镇军突将们所乘的船可迟迟没有脱离舫船的周边。
另一边的刀疤脸见苏存璟直接将兵马调集到舫船上不说,还毫不遮掩地把长牌摆在了面朝自己的一方,不由得冷笑了两声。
显然,这些听命于曹确的亲兵对狼山镇军颇为提防,生怕自己想趁机做了渔翁。
但刀疤脸心知刘忠爱绝不会允许自己轻举妄动,否则刘世义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
但这次总算看清了究竟是谁射杀了狗儿,刀疤脸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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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儿便是当初跟随刀疤脸劫杀苏龠的一名伪装成水匪的狼山镇牙兵,是刀疤脸在军中的结义兄弟。
那日被顾柯一箭射穿了肺部,刀疤脸不得已之下只能亲手了解了狗儿的痛苦。
“总有一日要让顾家子为你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