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元历三百一十九年,十月,某个寻常的日子。
荥鱼摇着尾巴冲向虚空。
带起的罡风将方圆百里的云都给吹散了。
那一个两个顶着凌冽罡风的身影看着远行的亲眷,好似有千言万语,尽皆落在风中。
树木开始凋零。
就连那尊巨大的山石雕像也染上了金黄色。
逍遥王府里,小狐狸安静地蜷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越是临近年末,便越是懒得动弹。
逍遥王姬向阳刚刚将功法运行了一个周天,他虽然没有明确地对外说过,但一身的修为似乎也在逐渐恢复。
姬轩画完了手边的符箓。
抬头正往窗外观瞧,碧蓝的天穹一览无余。
逍遥王府早已迁移到了那座石像山的附近,周围也没有其他悬浮的宫殿浮岛,所以这里视野很开阔。
天穹上一道黑点迅速划过。
见到它的时候,姬轩嘴角微微勾起。
公孙无忌走了。
想必是被家里人硬拖着拽上荥鱼的,毕竟昨天夜里他们两人疯到了半夜。
“九丰镇魂箓?”
“师尊。”????????????????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姬轩恭敬地回身,正看见洞虚老人站在他身后。
“嗯。”
洞虚老人颔首,随即来到他近前。
看着姬轩刚制作完成的符箓,不由得赞道。
“虽说空有其形,没有其神。
但这枚符箓也有正常的九丰镇魂箓三成威能了。
若是你能步入灵境……想必在符箓一道上能走得更远。”
“师尊,我对符箓一道没有兴趣。”
姬轩却是摇头。
对洞虚老人的称赞并没有太过上心的样子。
“只不过是闲时在家里无聊,随便做做。”
“哈哈哈哈,你这小子。”
洞虚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己这位爱徒总能说出一些让他啼笑皆非的话。
可偏偏这些话还都是出自真心。
“你可知你这番话若是被一些人听见了,会如何诽谤你。”
“那他们尽管去说便是。
便是说破了嘴,磕碎了牙,和弟子又没有任何的关系。
师尊找我却是所为何事?”
“为师要离开些时日。”
“恭送师尊。”
“你这小子……”
见姬轩如此轻易地说出来那番话,洞虚老人不禁笑骂。
虽然姬轩看上去已经和寻常人无异。
但洞虚老人心里却是清楚。
这孩子仍然在模仿着生灵的行迹。
就算是突破到了坐忘境,那也只不过是模仿到了些许内在。
可其本质……
“罢了。
接下来为师便不在燕宁了。
所以接下来若是再发生一些什么,你可就得独自面对了啊。
上次引魂是为师出手帮了你一把。
若是接下来再发生一次同样的事情……”
“弟子尽力而为便是。”
“唉……”
看着姬轩不卑不亢的模样。
洞虚老人再次叹息一声。
将那张符箓放回了桌上后,便摆了摆手,回身便要离开。
“为师走了,你自己保重。”
姬轩俯身再拜。
那双无神的眼中,却是闪过几分落寞。
生灵活着难免会经历生死别离。
一次次地相遇,一次次地分别。
就如他知晓今天之后便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公孙无忌一样。
他也自然明白。
未来的某一天,这些身边的人都会离自己而去。
他觉得有些难过。
却是有点分不清,那究竟是自己觉得难过,还是自己觉得此时应当难过。
“就像是……做了一次很长的梦。
我梦见了……
过去的一些事情。
唉。”
……
又是一个月后。
十一月。
天降祥瑞。
七色流云没入儒门书院,象征着一位灵王朝终于出现了一位史上最年轻的大儒。
许七安!
这个名字在这一年再次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在他的光辉之下,所有人都成为了不起眼的陪衬。
只是成为大儒的他并未继续留在燕宁,而是选择了不告而别,只留下一句‘外出游历’便杳无音信。
那天夜里。
姬轩以抚剑官的身份出了一趟燕宁,竖日始归。
“阿嚏!”
依偎在身旁的少女哀怨地盯着他。
身上还裹着从他身上扒拉下来的裘衣。
中域的风里夹杂着浓郁的灵气。
那不仅仅是风。
更像是天地之间自然生成的一种法术。
更何况是在冬季。
单以寻常手????????????????段根本无法抵御其中的严寒。
“夫君怎么就和那个臭男人聊了那么长时间~☆”
“毕竟下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啊。”
“哼……
不过是一个书读傻了的呆子,管他那么多作甚。
人人都说他是大儒。
可人家怎么都看不出来他有哪里不一样?”
“他和寻常人一样。”
姬轩摸了摸少女的脑袋。
笑着说道。
“只是他比寻常人懂更多的道理。”
“我不信!”
“哈哈哈哈……”
……
儒门世家。
钟家。
钟灵秀伏案悸哭。
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男人没有选择自己。
为什么自己一个大活人在他身边操劳了那么多天,到后来还不如一个死人。
再说。
她是什么身份?
那个女人又是什么身份?
区区勾栏的女子如何能与她相提并论?
越想,心中的怨气就越是兴盛。
她已经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了。
修士不吃不喝一整天自然不会有什么事了。
而且她也曾明确地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搅她。
但是此时此刻。
她的心里就像是被挖掉了一块。
兴许,早在那天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空了。
但当时她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靠着努力去填补。
只是现在他终于明白过来。
她所做出来的努力根本就不值一提。
才华横溢又如何?
天资卓绝又如何?
自己还能比得过一个死人么?
彼时。
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心中的空洞就仿佛是无底的深渊,拖拽着她,要将她吞噬。
……
“裁军?
凭什么,他凭什么这么做!
就因为边关无事?
就因为两国已经缔结了盟约?
区区盟约——凭什么啊!”
那年轻男子哭喊着。
手里的酒盅已经不留一滴。
但他仍然是作一副饮酒的模样。
四下的下人们不敢靠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在里边发着酒疯。
“呵呵……”
“我是废物……本殿下是个废物!
为什么!
为什么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去死。
你知不知道,就为你、因为你们还活着,会造成我们多少的损失!”
长发散乱一如猛鬼。
衣袍凌乱有如乞儿。
这般落魄的人。
也曾有过风光的时候。
但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父王已经将他抛弃,给他留下了几位美人,只叮嘱他留下子嗣。
但是。
若真的那样做了的话。
“让我死……让我去死啊!
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为什么要让我做那种事情!
若是我已经没有了任何用处,那就让我去死——把我关在这里又算什么!”
他仰天长啸。
悸哭的声音仿佛穿过了天穹。
而他本人却又无力地瘫软下来,无神的眼睛闭上,整个人倒了下去。
外边的侍从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毕竟他们的主人已经重复如此做法不知几许。
起先也许是故意为之,但是现在……
……
玄元历三百一十九年,十二月初一。
儒门世家钟家之女钟灵秀,与恭殊王之子姬承胥染上顽疾,昏迷不醒。两方家族请燕宁名医就诊,却无一人将这二人救治成功。
又三日。
双方无奈,将此事上报给了监天司。
……
“这不是大夫的事情么,怎么和监天司扯上关系了?”
看着自己父王穿上公服,姬轩不禁吐槽道。
姬向阳笑着摇头道。
“那两位后边都是我灵王朝举足轻重的世家。
他们既然都说了有邪魔作祟,那本王自然也得去看一眼。
就算最后查下来,真的只是顽疾。
那本王也算是尽了义务。
到时候就算真的有人兴师问罪,也怪不到本王头上来。”
“原来如此。”
姬轩颔首。
他对于那两个人的生死倒是不怎么关心。
尤其是那个姬承胥。
恭殊王一脉更是打从一开始就想让他去死,他巴不得姬承胥从此长眠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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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父王,还请借一下您的逍遥王令。”
“嗯?轩儿,你要那玩意做什么?”
“前些时日画了几道符箓。
听说奇珍阁明晚有拍卖会,我想把那些东西拿出去卖了。”
前些时日姬轩闲来无事,画了几道符箓。
这些符箓都是鬼师一脉传承下来的,拥有强大的功效,早些时候姬轩也曾做过类似的事情,那时候还小赚了一笔。
姬向阳听说姬轩要卖东西,当即将一枚玉质的令牌丢了过去。
笑着道。
“那轩儿可要记得,到时候拍卖会上见到了什么适合本王的灵草,可得帮忙拍下来。”
“知道了。”
逍遥王一年的俸禄也才多少。
就算做了司幽,那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逍遥王府能搬到现在这个风水宝地,姬向阳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消耗资源修炼,实际上都是靠着姬轩平日里鼓捣出来的小玩意维持。
看着远走的姬向阳。
姬轩不禁流露出几分笑容。
……
「那一天,我向邪魔许了一个愿望。」
「想让他们去死。
想让他们尝遍我的痛苦、我的不甘、我的绝望。」
「我的恨、我的愤怒,会化为诅咒。
喰食他们的灵魂、血脉!
他们的子孙需要为此受苦,无知并不是他们脱罪的理由。
我要他。
他们。
他们!
所有人!
全都为犯下的罪行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