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公鬼踏空了一步。这是今天第一次真龙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而且这句话太像是他自己对于鬼子母想法的诠释,这让他很不舒服,但并不是真龙的话让他僵立原地,失去了想要向沙达奇下令的念头。
因为天气炎热的关系,所以门没关,门外是一座花园,只是花园里并没有花朵,里面的枸骨和白星草都已经枯萎了,但遮荫的大树仍然耸立着,虽然上面已经没有多少叶片。
花园中心的白色大理石喷泉旁边站立着一名女子,她穿着宽松的褐色黄麻裙和白色亚葛中衣,一条灰色的披巾披在两只手臂上。她带着好奇的神情望着喷泉中喷涌出的水流,直到现在,清水仅仅被用来观赏这件事,仍然会让她感到惊异。
令公鬼目不转睛地望着鬼笑猝的侧脸,波浪般的浅红色头发从她系在额头上的灰色头巾下绽放出来,一直垂到她的肩头。不可否认,她真是漂亮极了。她只是盯着水面,还没看见令公鬼。
自己爱她吗?他不知道。她和仪景公主和紫苏,她们和他的梦在他的脑海里纠缠不休,但他知道自己的危险,他能给她们的只有痛苦。
风乐瑶,真龙哭泣着,我杀了她!愿苍天永远毁灭我!
“两位鬼子母现身大约是很重要,”令公鬼平静地说,“我觉得我应该去一趟那家客栈,看看她们为什么会在那里。”其它人也全都随着他停下了脚步,只有沙木香和蜚零交换了一个眼神,快步走进花园。
令公鬼将语气加强了一点:“这里的枪姬众都跟我去,任何想要穿上裙子、谈婚论嫁的人都可以留下。”
沙木香和蜚零停下脚步,转过身,满脸气愤地看着他。黎枫今天没在这里确实值得庆幸,她大约会做出更加激烈的事来。苏琳舞动手指,飞快地打着枪姬众的手语,她的话让那两名枪姬众退去了脸上的怒火,换上一片窘迫的红晕。
在不适合说话的场合里,厌火族人会用手势传达各种讯息。每个部族、每个战士团都有他们表达独特含意的手法,但只有枪姬众发展出一套完整的手语系统。
令公鬼没等苏琳的手语结束,就转过了身,那些鬼子母大约会像来时一样匆匆离去。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鬼笑猝仍然盯着水面,她没看见他。他加快了脚步。“李义府,你能不能派人去南厩门准备好马匹?”那里是王宫通往女王广场的主要门户之一,挤满了想观看他一眼的民众,如果顺利的话,他到那里需要半个时辰。
李义府打了个手势,一名滕州人立刻迈开惯于骑马的人那种起伏很大的步伐向前跑去。“男人必须知道什么时候应该从一名女人面前撤退,”李义府对着空气说道,“但一个聪明的男人会知道,有时候他必须停下来面对她。”
“年轻人,”沙达奇带着纵容的意味说,“年轻人一心追逐影子,却要逃避月光,到最后,他们自己的矛尖会刺在他们自己的脚上。”一些厌火族人笑了起来,其中既有枪姬众也有刀手众,不过笑的都是年纪比较大的人。
令公鬼有些生气地回过头:“你们两个穿上裙子都不会好看的。”让他吃惊的是,枪姬众和刀手众们又笑了,而且这次的笑声更大。大约他真的开始掌握了一点厌火族人的幽默。
当他骑马走出南厩门,进入内城中一条曲折的街道时,如同他所料想的一样,紫电欢快地小跑着,在石板路面上留下了一串蹄声,这匹花斑牡马最近很少被牵出马厩。
街上的行人很多,但还比不上新城,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看到令公鬼一行人,有许多人都会对他们指指点点,并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这些人中有一部分大约是认出了李义府————和令公鬼不一样,李义府经常会去城里。但任何从王宫中走出来的人,尤其是还有厌火族人护卫的,肯定是大人物。这些指指点点一路跟随着他。
尽管对于这么多目光的注视感到有些不舒服,令公鬼还是尽量调整心情去欣赏这座由黄巾力士建起的内城。他发现自己几乎没时间欣赏一些精美的事物。
许多条街道从闪亮的白色王宫中蜿蜒散出,沿着丘陵的地势迂回转折,如同这片土地的一部分。到处都屹立着覆盖彩色瓷片的纤细高塔,映衬着金色、紫色或白色的圆顶,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在一些地方可以毫无阻碍地看到园林中成片的树林,另一些地方则能越过整座城市以及高大的玄都银白城墙,鸟瞰起伏不定的丘陵平原和森林。
内城的建筑风格就是为了取悦人们的视觉,黄巾力士都认为只有嘉荣城和传说中的锡城能够超越这座城市。而许多凡人,尤其是锡城古国人,都相信玄都丝毫不比那两座城市逊色。
内城纯白色的城墙之外就是环绕它的新城了,新城中也有许多圆顶和高塔,其中有许多高塔显然是要和内城的塔一较高下,但内城的塔都是建在更高的山丘上。
这里的街道更加狭窄,其中有许多很人性化的布置,比如宽阔的大路中间也会种植树木。街道上充满了行人、牛车、马车,以及骑马和坐轿的人,空气中弥漫着喧嚣声,如同来自一个巨大的蜂房中一样。
虽然人群会主动让出路来,但在如此稠密的人群之中,令公鬼的行进速度还是明显减慢了。像玄都内城的那些人一样,他们不知道令公鬼是谁,只是没有人愿意打扰厌火族人。
速度迟缓单纯是因为人烟稠密。这里有着各种各样的人,穿着粗粗麻衣服的农夫和穿着精致衣裙的商人,为自己的营生而忙碌的工匠和用推车、托盘装载商品沿街叫卖的小贩。
小贩的货品从针线丝带到水果烟火一应俱全,不过后两者现在已经相当昂贵了。一名穿百衲披风的说书先生和三名厌火族人擦肩而过,那三名楼兰正在端详着一个刀匠作坊前桌子上展示的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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