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辽京城的传言沸沸扬扬又一波三折。
先是草木堂关门。有说查封的;有说被打压的;也有说她韦无忧被带走用了刑,已经奄奄一息的;还有人说她心善,有人暗中相助,早已经逃走了;也有说是因为勋国公夫人的。单是国公夫人,又有好几个版本,有说病重的,有说病故的,还有说她疯了,需要她照顾的。
然后便出了江洋大盗的事。但这件事并没怎么传,不过一说而过而已。实在是老百姓对于这件事并不热衷,也就看看热闹。谁让被偷的都是有钱的大官呢?老百姓乐还来不及呢!
后来草木堂又被翻出来,还越来越邪乎。传言又走了样,连什么“官府慢待活菩萨,老天震怒”的舆论都私底下说了起来。
高昌和北齐的探子也趁机冒出头来,这回老百姓真坐不住了,甚至于可以说是群情激愤。官府总算做了一件对的事,趁机便出了征兵的告示。这回不但压下了乱纷纷的传言,更让大周空前的团结。一时间大街上都是去报名参军的。
“哎?听说了吗?定王真去北境了!”
“不是说病重吗?”
“你当定王是你啊?说话跟放屁一样!人家可是老定王的嫡子。话都说了,还能不去?”
“你他娘的?”
“哎?别拌嘴,有那空,你们倒说说,定北军符现在在谁手里?最后能给定王吗?”
“我希望给定王。必定老定王守北境那会儿,咱们大周多太平?!就是北边那几个强的,连边境都不敢来,更不用说来咱们国都闹腾了!我看好定王,虎父无犬子!”
“你这就是太乐观了!”有一人说着还探头探脑地左右看了看。“皇家这时候征兵派将,你不知道为什么?这就是怕定王得权。”
“为什么?”
“为什么?当年老定王的事你不知道?他可是差点就被冤枉了。说不定都不是病死的呢?”
“天啊!快别说了!”
安静了一会儿,有人又忍不住:“那要按你这么说,你去了北境跟着谁?”
“跟着谁?谁保家卫国,谁会打仗我跟着谁!我可不管那些个。”
外面怎么议论,华无思根本不管,也没精力管。她现在除了给温冠玉把脉,就是在集训。
獓狠就是个周扒皮,连觉都不让睡。
原本她自己看书,一天也能看半本。现在跟着獓狠,一天能学完一个阵法,已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说獓狠能举一反一百都说少了。就一个小细节,他能东拉西扯,从天上星星讲到地上企鹅。就好比是正在讲物理题,讲着讲着变成化学了,等到你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数学语文已经讲过了,正讲英语呢!
等到她瘪着肚子从空间里出来,看完温冠玉,就又被他拉着到密林实践。短短三天,密林里的阵势变换了不下三十回。
书香染墨走着走着不是迷了路,就是忘了自己要干什么,甚至有一次她们还差点打起来。最后都是獓狠“好心”地给她们排解。她们却是不识好人心,只以为是獓狠的恶作剧。但想归想,心里恨,却不敢表现出来。
风国兀自然比她们有见识得多。只看了一会儿便知道獓狠是在教导她。这倒是让他对獓狠大大改观。原本他还以为她恭敬他只是处于救命之恩呢!
但是眼看着她好不容易养出来那点肉一天就瘦没了,风国兀心疼的不行,主动把外面的所有事都接了过去,还变着法从各地弄各种好吃的来。
但她是累,身体累、心里累、脑子累,那点吃的根本不够补。何况她累成那样,也吃不下多少。最后大部分都进了獓狠的肚子。
也总算风国兀累死累活没白干,獓狠和他的关系那是突飞猛进了。
她累,勋国公夫人更累,喘气都费劲,最后也终于熬不住,在阴气最胜的时辰咽了气。
勋国公府连着办了三场丧事,管家都驾轻就熟了。但这毕竟是诰命夫人,他也只能叹着气装裹了,从唯一剩下的小姐那里领了主意,去给各府报丧。
但如今勋国公府的情形,能来的也仅仅是当年和勋国公有过同袍之谊的几个在京的将军,和一个她都没想到的庄子路。
庄子路一大早便过来了,也不见外,吊唁过后就直接溜达到她面前,大眼睛眨呀眨的,配上古铜色偏黑的脸膛、一身腱子肉,真看得她有点心虚。但他什么没说,转身又走了,让她长出一口气。
没想到不到两个时辰,他又回来了,也不通报,直接就闯进灵堂旁边她休息的偏屋去。
那时她难得在贵妃榻上躺一会儿,正迷迷糊糊的。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她听见有人进来了,只以为是獓狠他们。
庄子路大步跨进门口,赶紧又放轻了步子,把手里的两个大箱子轻轻放下,轻轻打开,拿出件兔毛的皮氅给她轻轻盖上。
“是你啊!”她慢慢起来,摸了一把柔软的皮氅,心里想的是那些个可怜的小兔子。
“我吵醒你了?”
“没有,我就没睡!”
她讪讪地,他还以为她是伤心太过。
“老夫人身体不好,仙去了也是享福,你也别太难过,别太劳累了。把这个喝了!我特意回去炖的鸡汤,怕凉了,带着炭火过来的。”
他递完了盅汤,又拿出一个汤婆子,放在她肚子前边,扶着外沿往里推了推。
“你得爱惜自己,这才几天,你怎么就瘦成什么样了?”
她也不扭捏,只淡淡一笑:“你这一手,最好能传给你师父。他哪怕就是照做,也能俘获桃花的芳心。桃花喜欢的一定是这样的。她是不怕腻歪的,越是这样,她只会越觉得你是真的在意她。倒是你这心思用错了地方。我心里上住的实际是个半老徐娘,你们这年纪在我看来就和小毛孩子差不多。”
庄子路虽然皮肤黑,也看出点脸红来。
她只觉得好笑:“你师父考虑得怎么样了?”
“朝廷让所有官员都拿出一份治国理政的革新条陈来。说是一旦被选用,会被破格起用,依师父的学识远见,入阁拜相也有可能。”
“的确是个升官的好机会。”
“但师父并没有写。”
“哦?”
“我也不知为什么,师父回来后,只是看着窗外叹气。”
“看来翰林能想得通透。大周格局也未变,即便他的建议能被采纳,能真的被执行?又能执行到什么程度?陛下软弱,大皇子不得宠,其余几位皇子又各有势力。翰林若是真的被起用,说不定就会成为将来的祸根呢!”
“姑娘这么一说,我一下明白了!那我这就回去,一定劝师父早下决断。”
“七日!”
“什么?”
“七日,也是翰林与桃花缘分的最后期限。有一句话你带给翰林。摇摆不定,只会让他未来被选择的优势大大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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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元展寻的车马刚到离辽京不到二百里的重镇兴城。车把式把马车赶得飞快,一路吆喝着,横冲直撞地,几次差点撞了人,最后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进了兴城驿馆,早等着的大夫呼啦一下都围进他的卧房去。
因为他身体不好,又着急赶路,所以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各处的主街上上演。
那些差点被撞了的百姓,因为是被定王爷的贴身侍卫亲自飞起救护的,又得到真诚的道歉和尊重,还得了许多银子,所以一路上也没有百姓们抱怨。反而是定王继承其父遗志,拖着病体也要北上抗敌,又爱民如子的行为举止得到了老百姓一致的赞誉。
但着不过都是假象。实际上,元展寻一路马不停蹄、快马加鞭,再有三天就能望得见北境了。
“元清可有消息?”
“回王爷,刚接到飞鸽传书。元清说他昨天已到北境,联系上了洛清风洛老爷子的长子洛北林和北望镖局的顾青书。洛老爷子和顾青书的声望都非常高,洛北林又是最早到北境的,定北村也可以说是除了老弱妇孺全村出动,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高昌和北齐呢?”
“高昌挑衅过几次,动作不太大,双方都各有伤亡。倒是北齐二皇子在最近的政事中占了上风。估计三皇子快该回去了。”
“休整半个时辰,然后出发!”
“王爷,元左来信了!”元秀飞身上来,捏着个小竹筒。
元展寻一把接过,迫不及待地打开来,脸色越来越冷,忽然又笑起来,最后却又皱眉。
元秀不明所以,只安慰道:“华姑娘聪明,本事又好,遇到什么事都能解决好的。”
“嗯!你让元左盯着大皇子,看他到底要干什么?通知咱们的人,今后伤亡都翻倍上报,再向朝廷多要伤药,就说军医也不够。”
“是!”
“等等!让元左给姑母找点事做!让展博,帮她找冰灵芝。找到了不必回我,直接报给她。另外,她不会主动找元左,你让元左多留意点她的动向,能暗中相助的就别露面了。”
“主上放心,元左都晓得。庄子路的事就是他在后边剪的尾巴!可主上,您关心华姑娘,得让她知道啊?不然——”
他一下子想到了那个庄子路。
“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