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末尾有些不太好的描述,心理承受不足的可以略过】
如果是在以前急诊遇到胎盘前置难产的,在没有手术条件的情况下,卡维会选择使用当时产科主任教他的办法,先给胎盘开窗,然后用头皮钳钳夹胎儿头皮【1】,做固定。
固定之后远处尾端挂上滑轮和重物,模拟加强对胎盘的压力,加速分娩,让孩子一步步离开宫腔。【2】
头皮钳因为前端细长,能进入细长的宫颈内给胎儿做牵引。但这是一种用于产科前置胎盘难产时的特异化工具,现在没有,也不可能去找滚轮重物。
何况产妇的情况并不好,虽然生命体征还不错,可破膜之后依然没有出现强有力的宫缩,宫颈开指有限,只靠重物那点牵引力恐怕不足以牵拉出孩子。
卡维扫了眼手边的器械,能用的也就只有产钳,想要发挥产钳作用,起码得把只有4cm左右的宫颈扩开到8cm才行。
扩开宫颈需要时间,宫颈不开yd的扩张也会变得很有限,手长时间塞入多少都会对软产道施加压力造成撕裂。卡维嘴上说着“操作会更野蛮”,但真到实际上手之后还是希望柔和一些:“去找居永,让他去把泌尿科用的球囊带来。”
“好。”一位助理记下了东西的名字,飞快跑出了房间。
“纱布钳。”
“给。”
“纱布太厚了,这个宽度进不去。”
“好。”贝格特明白他的意思,将绕了五层的纱布条解开,去掉两层,“给。”
现在胎盘情况尚可,看不到出血,但卡维还是不放心。前端包裹了纱布的止血钳能进入产道,取出里面残留的凝血块,这样就能判断最真实的出血量。
“一块......大概有50ml,两块......这大概70ml,三块......大概,算它40吧。”
“心率88,血压124\/76。”
“还行,还稳得住。”卡维没再发现凝血块,“再检查一次胎心。”
说完卡莲就给胡吉尔拿来了听诊器,卡维则看向了产妇,意思很明确,就是想确认有没有胎动。产妇也清楚他的意思,很无奈地摇摇头:“没有。”
很快,用听诊探头探索了整个肚子的胡吉尔也开始摇头,胎心胎动继续双阴性。
现代判断宫内胎儿生死都是选择b超看胎心是否跳动,如果没有b超那就只有靠听诊和产妇感受了。胡吉尔做了那么多年产科医生,不可能听错胎心,卡维仍然不放心,自己也上了一道保险。
“都那么长时间了,基本能确定了吧。”
卡维很无奈,孩子的后背就靠在产妇的肚子上,从外都能轻易触碰到,这种情况下听不到胎心又没有胎动,已经不会再有奇迹发生了:“嗯,很遗憾,确定是死胎。”
确诊和怀疑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即使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产妇还是忍不住放声痛苦起来。
她多么希望医生误诊啊。
又经过两次血凝块清楚,出血量又增加了近300ml,卡维终于迎来了莫西埃当时所说的球囊。从外观来看就和现代导尿管没多大差异,但因为用于尿道扩张,他仍需要确定球囊的大小。
“打气,给我看看它的极限在哪儿。”
不得不说莫西埃选用的橡胶扩张性还不错,打气后能撑大到10cm左右,算是扩张宫颈的一个不错的助力。
快速放入导尿管,用针筒给球囊加压,然后用止血钳钳夹管口防止溢出。但也许是球囊本身强度上的问题,撑开的效果并不明显,持续半小时后的宫颈口依然维持在了6-7cm左右。
如果只是单纯扩开宫颈倒也无所谓,就是多耗点时间罢了。
可现在产妇仍然在缓慢出血,从刚才两次钳夹血凝块后,又陆续出了400+ml的血,失血量再次超过700。简单输液无法满足失血,卡维只得请来第二位帮忙输血的记者。
“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吧。”卡维看了眼已经接近12点的挂钟问道。
“全来了。”
“血看来暂时是够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卡维脸色仍然很难看,因为解决不了出血的原因,产妇的胎盘就是个漏血的大筛子。
想要解决掉胎盘,就得先把孩子放出来,这样才能刺激更强的宫缩。而要把这个足月胎儿放出来,就得保证产道足够通畅,尤其是宫颈和内部的胎盘开窗。
“说到底,还是孩子太大了,双顶径有9cm以上。”卡维说道,“这种宫颈过不去。”
“要不然,还是切开做剖宫产吧。”胡吉尔建议道。
“我还能坚持,真的!”产妇的体力在迅速流失,心里想的仍然是下一胎,“求求你们了,千万不要做手术!
!”
卡维再次摸向她的肚子,在催产素的作用下,宫缩依然无力。
原因分析至今就这几种,前置胎盘弱化了子宫肌层的收缩能力;宫腔过大,胎盘又挡在前方,孩子无法紧贴子宫,对宫颈的压力也不够,导致收缩乏力;加上她本就是第三胎,经产妇的宫缩也往往会出现问题。
只有其中一条或许还能想办法做对抗,现在很有可能三条同时出现,这种叠加后的宫缩无力让卡维也觉得很无力。
“原因还是胎头太大了,宫颈扩张不明显。”卡维又一次明确了胎儿背部的位置,明确了胎心和胎动完全消失,“胎盘又卡在那里,无法提前做剥离,一旦剥离很可能因为子宫收缩力太小造成大出血。”
胡吉尔能明显听出卡维语气发生了变化,这是要下决断的前兆:“说吧,接下去该怎么做?”
卡维看了眼产妇,又看向墙壁上挂着的受难的耶稣和十字架,说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也不敢想的做法:“既然胎头直径是一切问题的根源,那就缩小它。”
“有道理,怎么做?”
也许是剖宫产太过科幻,也许是卡维不该掌握手术技巧的年纪,总之胡吉尔没听出其中的含义,还以为卡维能有什么神奇的办法能做到这一点。
但卡维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不明白,包括其他人也都因为约定俗成的教条规定,没能反应过来。反倒是一旁毫无产科经验的善望明白了卡维的意思,并且没顾忌地把话说出口:
“卡维医生是要毁胎吧,反正已经死了,消耗产妇的体力增加风险,不如分批把孩子......”
他说的是实情,但却不是这里要面对的实情。当负责的医生越严谨越有信仰,也就越无法轻松跨过这道坎:“你在说什么胡话?毁胎?这不就是堕胎么,上帝不会容忍我们这么做的!”
善望被他们整不会了:“可孩子已经死了。”
“不,我们无法真正判断孩子是否真的已经死了,我们不能随随便便就这么做,这是违反教义的!”
“刚才教授不是已经同意死胎的诊断了么?”
“可能是胎心不够明显,我们没听见。”
胡吉尔的反抗也激起了其他人的反抗:“没有明确证据证明孩子已经死亡,直接毁胎就等于杀人!”
卡维放下了手里的止血钳,坐在了一旁的台阶上,心累地看向他们:“那要怎么证明?”
“孩子出来之后就能......”
“怎么出来呢?”
“就......”
只要堵住门窗,最简单的问题也能让人憋死,在没有成熟剖宫产的产科就是这么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学科,这也是爱德华为什么一定要把卡维弄来巴黎的原因。
“现在的问题很明显,一个经产妇临产将近三个小时,宫口在各种辅助的帮助下卡在7cm不动了,胎盘全覆盖,还在不断出血,产道扩张也不明显,孩子脑袋比这还整整大了两圈,这情况要怎么才能把孩子弄出来?”
卡维又一次重申了自己遇到的困境:“手术不让做,死胎不让碰,硬来产道撕裂,还不是普通的撕裂。胎盘覆盖过的宫颈周围布满了血管,暴力肯定会造成大出血。你们让我怎么办?我又不是魔法师!”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发火,也确实是被天主教这种奇怪的规定搞烦了:“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就三条路,一条剖宫产,一条毁胎,一条等死。”
这不仅是卡维现在面对的困境,也是这些产科医生一直以来面对的困境。也许原因不同,但结果都是一样的,没有手术和毁胎选项,最后只能走第三条死路。
见众人都沉默了,卡维继续说道:“我没工夫浪费时间,前两条需要我来做,但最后那条不用,如果确定走最后一条路我就先走了。”
“你看着办吧......”
胡吉尔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而是选择了逃避,当起了甩手掌柜。
也许绝大多数人在遇到这种抉择时都会这么做,这么做也没多大错,但肩负所有医护和病人的一科主任却不行。
“我可不是主宫医院的医生,这意思是出了问题我一个人承担么?”这么做卡维可不干了,他深知一个医生终究只是医生,再强悍也无法对抗上层规定,“既然这样,那就等什么时候她愿意手术了再来叫我吧。”
说罢,他便拖去了手套,等待他们最后讨论的结果。
卡维充其量就是个表演手术的医生,产科病房还是胡吉尔说了算。遇到特殊情况,卡维实在无法一人担责,也没必要一人担责,必须要胡吉尔拍板确定才行。
矛盾就像个皮球一样被他踢给了胡吉尔。
胡吉尔也很矛盾,又没办法独自承担,只能选择把皮球掰开:“诸位应该都清楚,在无法剖宫产的前提下,卡维医生建议的这个做法要安全可靠得多。之前是未足月成熟的活胎,我们无法下手,但现在胎儿已经死了......”
身边一位医生似乎看透了结局,连忙阻拦道:“可是......”
“别可是了!”胡吉尔拔高了音量,“有本事你们就劝说她去手术。这种产妇你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有好结局么?几乎没有!”
“所以赶紧手术吧!”
“是啊,卡维医生这样的圣手在场,现在不做手术还等什么时候?”
忙了半个上午,反正手术时间也快到了,如果最后的结局依然是手术,虽然风险增加了不少,但卡维却落得轻松:“还是那句话,手术要快,以现在子宫收缩的能力,我很难想象手术切开子宫后,这个本来就无力的子宫还能不能收缩回去。”
言外之意就是一句话,现在上台,大概率要切掉子宫。
一旁是无法判断情势的下属,一旁是执意不肯手术的病人,另一旁则是无法担责的卡维,胡吉尔第一次面对这样大的压力:“我决定了,毁胎!”
“主任,三思啊!”
“教授,你不能这么做,万一孩子还活着,这么做是要遭天谴的!”
胡吉尔也不废话,直接切中要害:“两位助理出去接待观众了,剩下的那三位和护士都是卡维医生的人,自然站在他这边。我肯定不会说,善望更不会说,所以只要你们两个闭嘴,就没人知道。”
两人听了这话还在咕哝着教义之类的东西,胡吉尔心一横:“你们一个在外面养了三个女人,另一个赌钱欠了法郎的债,别以为我不知道。”
“主任,你......”
“这......”
“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卡维捂着耳朵,看向了自己的三名助手和卡莲。他们也和自家主刀一样捂起了耳朵,对着那两人的视线直摇头。
......
经过多方纠缠,分清利益之后,还是由卡维来主持这场毁胎术:“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孩子出来之后子宫仍然无法收缩,我肯定会把你送上手术台。”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卡维从赫曼手里接过了卵圆钳解释道,“只要上了手术台基本就是切掉子宫的节奏,你没有选择权,甚至于在麻醉之前我都不会额向你打招呼。”
“......我懂。”
“好的。”卡维坐在她两腿之间,将手里的卵圆钳伸了进去,“鉴于待会儿的可能出现的画面,我还是解释一下吧。”
众人:???
“我需要改变胎儿的长径角度,让它与宫颈长径相平行,然后才能向外牵引。”卡维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改变卵圆钳的方向,“还好是头位,处理起来简单许多。我们先找到枕骨大孔,枕骨大孔知道么?”
众人点点头。
“将钳子穿进囟门,搅碎脑组织,然后将它们全部引出来,从而减小胎头的体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