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安神色如常,青蛮到底年纪小,心里盛不住事,脸上的得意忘形之色明显,但自己身为后宫之主毕竟有身份在,和自己屋子里的通房妾不合,教人看笑话。
再有,她皆事已经看得淡了,凭这些少女如何争斗,她都不往心里去了,芙蓉糕是本宫的,就可以了。
“你想借此厅抬物,本宫晓得了。会后本宫与你细说。眼下不表。先落座吧。”洛长安温声说着,倒也不会让青蛮妄为。
青蛮被驳了意思,嘴角牵了牵,她的嬷嬷在后面戳了下她腰,鼓励着她,她就低声又叫了声:“娘娘......”
洛长安嘴角噙着笑,不做理睬。
康梦见皇后宠溺青蛮,便以为皇后不知青蛮本性,讥讽青蛮道:“娘娘,她分明故意从我们眼前搬那些难以启齿的私密家什,她想炫耀自己与...与...的亲近!恶心死了!”
康梦‘与’了半天,到底没胆子将帝君二字说出口来。
洛长安以不变应万变:“妇言。慎言。”
康梦心中郁闷,皇后娘娘性子太柔和了,无论如何都不生气的,就仿佛超然于事外,隔岸观景似的。
刘勤在内厅看见清早那个妾室竟如此嚣张要往他妹子屋里搬床和梳妆台,他又因外厅里都是帝君的女人,他身为外戚不便踏入,只气得将自己手里的茶杯狠狠掷在桌案,茶水四溅,“好下作贱人!哪个生养出来的,必是生养时挤了女儿头!给我妹如此气受!难为我妹妹心性高洁却被俗物缠身!”
沧淼轻笑:“我倒觉得更显得皇后出淤泥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你得学会欣赏,换个心境。若你妹动怒和其理论,掉价,那样‘某’何至于如此着迷。”
刘勤一怔,“‘某’是谁?”
“帝君!”沧淼白他一眼,“哥你欠点意思。和你聊天我累。没法共鸣!”
刘勤回怼,“你和秋颜共鸣就行了。我有秦可晴了。男风不雅。”
沧淼:“......”秋颜,我不好男风....
秋颜:“......”男风...神医...
青蛮向前二步,对洛长安俯身道:“娘娘,不是不能等到早会后细说,只是这是帝君的旨意,事情得尽快做完。若是耽搁了,便是忤逆帝君的意思呢。传到帝君耳中,必然以为青蛮恃宠而骄,不将他的话放在耳中呢!”
康梦狠狠剜着青蛮,恃宠而骄,这四字不能入耳,太下作。
洛长安见青蛮义无反顾要做众矢之的,自己本想息事宁人也拦不住此人往极端上去走要惹群怒,她隐隐觉得今天早会会比较奇妙,“出了事,有本宫担着,你不必忧心。”
青蛮忙又道:“青蛮如何敢连累娘娘担责呢。再有毕竟是被褥呀、床榻呀,女子的私密家什,现下都在龙寝外的官道上,人来人往,正是下朝的时间,教官员看见了,实在不雅,若是教人见了,青蛮羞死了。”
洛长安温温笑着,“无虞,龙寝门外毕竟不是菜市口,人来人往?不能。”
青蛮的话站不住脚,只觉娘娘虽性子温婉柔和,但是原则一点不少,到底不容她早会于众妃面前拔尖,她有些急了,只撒娇求道:“娘娘......”
她才说两个字,就听啪的一声,接着脸上剧痛,她抚上自己的面颊,回头里便见到了康梦正垂下的手,错愕道:“康梦,你打我?”
康梦忍无可忍,“打的就是你这个贱人。皇后娘娘宽厚不与你计较,已经几次忍让。我替皇后教训你!你竟拿出帝君、百官来给皇后娘娘施压!实际就是想当着我们面搬你的破床和破梳妆台!高出我们一头去,让我们都知道你受宠了,对吧!”
洛长安一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女中豪杰!康小姐。
青蛮被戳中心事,不由脸上羞窘,“我没有这等阴险心思!你不要以小人之心猜忌!我才十四岁,我哪里懂那许多?!”
康梦位份是嫔,出身武学之家,性子本就跋扈了些,敢踢死贵妃的小兔子,胆子巨大,如今区区美人她哪里放在眼里,抬手又给了青蛮一记耳光,“住口吧。听你说话就恶心了!假的要死!”
青蛮也恼了,自己是谁,是帝后屋里的人,此嫔竟敢打我,她抬手便要给康梦还礼,然而手还落在康梦的脸上,就被康梦一脚蹬在肚子上给踢翻在地了,青蛮实在气不过,便和康梦厮打在一处。
对,厮打。
揪头发,拽耳坠,抓耳挠腮等等。
洛长安怔住了,她...她们这是在打架吗?她以前见识过形色的宫妃,大多玩阴的,这一届怎么...这么好明斗啊!
众妃惊呼着离了座位,将这二人包围在圈内,扭扭捏捏地看起热闹来。
本来挺正常的宫斗不知在哪个宫妃小声一句‘康梦加油’及‘青蛮不要气馁’之后,就画风突变,有几分武林大会那味了。
一时之间,护甲乱飞,珠钗四散,打得个兜兜都快...掉下来了!
沧淼睇了眼刘勤,“大舅哥,五百两银子,你赌哪个赢?我赌康庄他妹赢,康妹的武功在后宫绝对可以称霸,你不能和我赌一样的人。”
刘勤一怔,“明知我恶心梳妆台。你不如明抢我。”
沧淼笑道:“你赌青老之女赢。我等着收银子。”
洛长安眼看巳时到了,家弟即将远行,而这边好像打架打得不可开交,这日子...热闹极了!
洛长安如一个为难的当家主母,领着一群半大小孩,就挺难管的:“有话好好说,不要打架好不好,打伤了你们爹娘也操心,本宫也不好解释。今儿给你们讲了什么,四德,德、言、容、工!你们没听懂要直说啊!”
“康梦小心,青蛮要拽你发带!”
“蛮儿注意,康梦要绊你脚踝!”
“康梦从三岁就学过拳脚,好厉害啊。”
“青蛮也不差啊,属于无师自通,居然没有败下阵来!”
众妃都沉浸在武林大会中,皇后娘娘的大道理全抛脑后去了,法不责众,不能把后宫全处罚,...额,这话有点颤,不会全处罚,对吧?
洛长安为难道:“妇德,妇言,妇容,妇工....算了。”
她说着,就放弃了,转手将窗户推开,而后托着腮看着窗外的荷花池,池子里开了几朵冬莲,偶有大雁掠过,她觉得景色美好,便嘴角有了几分笑意。
帝千傲教海胤伴着踏入了龙寝院子。门外家什令他分外不悦,到底是朝堂多耽搁了些时候,没赶在皇后早会前下朝,让人卷铺盖滚蛋,怎么就听不懂。
他抬起左脚将龙靴踏入了外厅门槛,入目之处,似有莺莺燕燕比武打擂,喝彩鼓劲之声不绝于耳,他便将左脚又出了门槛,往后退了数步,抬起头来,看看门头匾额。
匾额上题有龙寝二字。
海胤俯身道:“没走错地方,是龙寝。”
帝千傲睇了眼厅内‘盛况’,有些纳闷:“皇后在搞文娱建设,拉练提高诸人身体素质?”
海胤也是不解,“也有可能。冬天冷,着凉的人多!操练起来,身体好!可能是在做早操!”
帝千傲将脚步一转,步向旁边侧门。
海胤忙说,“使不得,使不得,那是侧门,您...您这身份得走正大门。侧门那是皇后的...后宫里人走的地方,大房不能走。”
帝千傲闻言,便一脚迈入了侧门,大有此侧门非我莫属的意味。
海胤一怔,这是多想做皇后的‘后宫里人’啊!
帝千傲由侧门经转廊步入了外厅,他于宫柱前驻足,便于喧闹的‘擂台’后看见了自己恬静的妻子,她正托着腮,嘴角噙着笑意看着窗外冬莲,如喧嚣中的一方净土。
帝千傲抬手将身上披风解了,由后面的海胤接住了,他轻手轻脚步至洛长安身近,低了身子与她同高,循着她的视线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大雁掠过冬莲,寒流波面,大雁冬莲,不由嫉妒主母大人眼底的冬莲大雁,“朕在想,大雁该早些北飞,来年春上北飞显得晚了。”
闻声,洛长安心中一紧,接着便有龙涎香以及浅浅酒酿气侵入了鼻息。
她将手压在心口回了头,正与半低着身子在她身侧的帝君鼻尖相触,她立时耳尖红了,帝君却浅浅笑着,“若非你屋里人...太多,内厅还有你娘家兄长,就要解了你腰封,看看玉玺坠子挂得劳不劳了。”
洛长安心中怦然,忙将身子后撤,远了二分,见他面色有些苍白,眼底也有疲惫红意,便关切道:“身体不舒服吗?”
帝千傲鼻间嗅到妻子身上暖香,隐隐紧了呼吸,在她身畔椅上坐了,手压在胃部,“没事。和娘娘讨杯温茶饮。”
海胤凑在洛长安耳边道:“帝君胃疼。”
洛长安连忙倒了温茶递给帝千傲,他连着她手将茶杯一起握了,低声道:“可是贴着身子暖的茶?”
洛长安习惯了他在她跟前就乱了,只说:“茶炉子煮的茶。”
帝千傲满眼兴味,拿着茶便饮了一口,又说:“茶香不如主母大人落在茶盏的素手余香。”
洛长安见他嘴唇上惨白得厉害,心里也渐渐升起心疼之意,“怎么胃突然疼了?一早如何饮酒了呢?”
帝千傲没细说,眸子四处桌案看看,见摆着核桃酥、蜜饯之类的茶点,又问她:“今儿茶点没供芙蓉糕?”
洛长安脸上一热,“肚子里的想吃独食。”
帝千傲心里一甜,“得经娘娘口用了给肚子里的。芙蓉糕予取予求。”
洛长安到底败下阵来。
帝千傲只睇了眼那边如火如荼的‘擂台’,询问着:“今儿娘娘早会是宣讲什么内容?刀光剑影的。”
说着,又抿了口茶至口中。
洛长安把桌案上的东冥妇礼记往他跟前推了二分,“今儿给她们讲三从四德里的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工!”
“四德?!”帝千傲一口茶水险些卡在喉咙,好容易咽下去,又看着那边的武林大会,我媳妇儿好厉害,是怎么讲的,可以讲出这等你死我活的反效果,“朕好奇,是哪一条使她们受了刺激?”
洛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