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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和蒙在石对峙,但因为身份的缘故,蒙在石才是占上风的那个。

蒙在石戏谑的眼神盯着言尚,完全是逼迫言尚辞官。

蒙在石知道言尚是言石生后,就不可能放过言尚。而他要动一个朝廷命官,几乎不可能。他只有逼言尚辞官,当言尚成为了白身,他才能杀人而不用担责。

想来言尚既然是言石生,那他也不会猜不出蒙在石的想法。

如今就是选择罢了。

蒙在石让他放弃当官,放弃暮晚摇,投桃报李,蒙在石也放弃暮晚摇。蒙在石很好奇,言尚会不会为暮晚摇做到这个地步——

那日南山一战,言尚和暮晚摇站在一起。一介文臣,居然可笑地说什么护一位公主。

蒙在石很想知道,当涉及自己本身利益的时候,言尚还会不会继续选暮晚摇,而损害他自己的利益。

言尚盯着蒙在石许久,说:“……大王的要求实在苛刻,让我心乱,我一时间无法给出答案,需要多考虑两日。”

蒙在石面上便浮现一种放松般的、嘲讽的笑,紧绷的那根弦也微微松下。他向后靠了靠,心想:不过如此。

心中同时充满一种对暮晚摇的愤怒:言尚也不过如此!

言尚对你的喜爱也不过如此!

……而你凭什么觉得他比我好,明明在面对自身利益的时候,言尚也会考虑他自己!

蒙在石敷衍的:“那你就去好好考虑吧。按照你们大魏的说法,本王一言九鼎。只要你辞官,只要你保证不尚公主,本王即刻放弃和亲,离开大魏,绝无二话。”

言尚不语,俯身向他行了个周正的礼数,转身就向门外步去。

跟在言尚身后的、东宫派来的那个官也慌张地跟乌蛮王行个礼,出去追言尚了。

这个官紧张地追着言尚:“二郎,你可千万不能听那个乌蛮王的话,真的去辞官。你如今前途不可限量,只要稳稳在这个官位上待着,不出什么错,即使熬资历,也能熬到中书省的上流去……万万不能辞官啊!”

这个官员是东宫的人。

太子目前对言尚的态度,还是支持为主。太子无法伸手插入中书省,然而中书省又是那般重要。如今也就一个言尚在中书省罢了。

言尚目前没有出过什么错。太子便也希望言尚能在中书省一路高升,提升太子的话语权。

这个时候辞官,简直是傻子。

走在廊下,听着那个官员喋喋不休的劝阻,言尚耐着性子说自己要考虑,并不是现在要答复。那个官员看他语气温和,便也不觉得言尚会烦,就越来越废话连篇,嘀嘀咕咕。

重重绿荫照在廊子上,光从外倾泻而来,如流云瀑布一般,落在那一身青色的竹叶纹袍上,光再落在言尚的侧脸上。

只一个背影,便让人觉得他气度高华十分。

后面啰嗦不住的官员也看得一时惊叹,心中多了几分情真意切的惋惜——

言二郎今年也不过堪堪十九。

不管是容貌还是气质,都没有达到他最好的年华。

这般年轻有才的官员,真的要是辞官了,是中枢的损失。

言尚则面上温和,内里心浮气躁。蒙在石的话到底对他造成了影响,那人用公主来逼他,然而他一旦辞官,又很可能被乌蛮人追杀……前后都是悬崖,这路实在难走。

言尚大脑飞快转,想着蒙在石,琢磨着那人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又恍惚地想到南山那天发生的事,蒙在石最后中箭、离开时以手指他的那个微妙表情……

言尚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察觉到了不对。

蒙在石离开南山时回头看他和暮晚摇的眼神——

那种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的态度!

言尚心跳剧烈,察觉自己捕捉到了一丝灵感。他拼命让自己冷静,顺着这个思绪向下想。又一下子,想到前段时间刘相公给他出的关于大魏军队和乌蛮军队区别的考题。

言尚最后给出了刘相公一份不管是谁、都理所当然忽视掉了的答案……老师这两日家中有杂务,他既没有操心言尚最近在做什么,估计也没时间看言尚给出的那个答案。

但是言尚自己将那个答案和蒙在石那个微妙的态度相结合,他手心捏满了汗,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结论——

蒙在石在诈他!

蒙在石根本不想和大魏为敌,根本不想计较暮晚摇想杀他的事。

蒙在石来大魏,暮晚摇也许只是一个微乎其微的原因。能得到很好,得不到也无所谓……乌蛮王来大魏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丹阳公主!

想到此,言尚脚下步伐不由加快。他急需回中书省,急需整理自己的思路,再用自己的思路说服中书省的大官……

言尚步伐加快,走出廊子下台阶时,撞上了一个人。

言尚忙道歉行礼。

那个人也回了一礼,用字正腔圆的大魏话回答:“没事,是我撞了郎君。”

侧了下肩,言尚睫毛尖轻轻跳了一下,抬头看向和他撞上的这个中年男人。

对方一派和气,是大魏人士的长相,不类乌蛮人那般五官深邃。但是对方的衣着打扮,又是乌蛮人的样子……言尚若有所思:“大魏人?”

对方眼眸一缩,冷淡地、警惕地后退一步,再次行了一礼,走入廊子里了。

言尚身后的官员不屑道:“这个人我有印象。他也是这次乌蛮来的使臣之一。看他的样子是大魏人,却认贼作父,把自己当乌蛮人,和我们大魏做了敌人。没骨头的东西,丢人现眼。”

言尚轻声:“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我等不窥全貌,还是不要轻易评价的好。”

官员叹:“哎,二郎,你就是人太好了。这样是不行的。”

言尚笑了一下,这才收回目光,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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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和言尚撞到的人,正是南蛮派去乌蛮、跟随乌蛮人一起来长安的南蛮使臣,罗修。

罗修听说乌蛮王中了箭,就急匆匆来挑拨乌蛮和大魏的关系,准备言辞激烈地希望乌蛮管大魏要个说法。

罗修准备了许多慷慨激昂的话,陈述大魏是如何不将乌蛮放在眼中。

但是被人领入书房门,一看到披衣坐在里面的、长发披散、粗犷十分的青年人,罗修一下子愕然:“你怎么在这里?乌蛮王呢?”

蒙在石似笑非笑。

到这时,罗修才恍然大悟,知道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乌蛮王。

罗修脸色青青白白,意识到了乌蛮对自己的不信任。

罗修这一日在书舍中没有从乌蛮王那里讨到好处,知道乌蛮不信任自己,那自己想要的讯息必然也会被乌蛮卡住。既然如此,罗修就打算利用自己在大魏人眼中的“乌蛮使臣”这个身份,自己来为自己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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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中,刘文吉因为待了太久,出去的时候被一个不耐烦的内宦责骂。

内宦彼此之间的歧视,并不比士人对内宦的歧视要轻。

罗修经常来翰林院这边查找大魏的资料讯息,这个叫刘文吉的宦官,他也见到了好多次——对方经常被责罚。

罗修神色一动,对那几个推搡瘦弱内宦的老内宦道:“你们在做什么?!”

那边人回头,见是乌蛮使臣,内宦们脸色微妙,纷纷低头,说惊扰了贵人。

罗修便将他们训了一通,用乌蛮人那种趾高气扬的方式,从他们手边带走了刘文吉。而出了翰林院,走出官道,到一拐弯古树旁,刘文吉就停了步。

刘文吉侧头看他,眼神古怪:“郎君刻意救我,是有什么目的吗?”

罗修:“……何出此言?”

刘文吉淡笑。他眼神冷淡,说的话透着那种现实的漠然感:“我在翰林院见到贵人已经很多次了。之前我多次受责,不曾见贵人出手相助。这世上的冷眼旁观,我见到的多了。你救我,必有所求。你想求什么?”

罗修已经不算是真正的大魏人了。他甚至没有听出刘文吉不自称“奴”,而是称“我”。

他只是觉得这个内宦,不像旁的内宦一样给人阴沉的感觉。但是这并不是说刘文吉的气质多好,和旁的内宦不一样……罗修在刘文吉身上感受到的,是那种骨子里的冷寒感。

那种对世事的漠不关心。

罗修便试探地和刘文吉说了几句话,可惜这个内宦是真的冷,根本不怎么接他的话。无奈之下,罗修说了自己的真正目的:“……其实这事对你也不麻烦。我只是想知道大魏的真实情况,比如兵力如何,财务如何,官员们和皇帝对大魏外的势力看法如何……我想要大魏详细的资料。如你这样经常出入宫廷和官寺的人,知道的秘辛应该比旁人要多得多。”

刘文吉垂目看他,若有所思。

罗修硬着头皮:“而投桃报李,我也可以帮你一个忙。”

刘文吉:“你要知道大魏的真实情况做什么?乌蛮想和大魏开战,还是想联合周遭小国和大魏开战?”

然而不等罗修解释,刘文吉又打断:“无所谓。你不用告诉我。不提你说的是不是实话,知道的太多,对我没什么好处。”

罗修:“那……?”

刘文吉唇角噙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他眯眸,看着黄昏时天边轰烈绚烂的晚霞,看四野昏昏,夜幕即将到来。

刘文吉缓缓道:“我可以与你合作。而我要你帮的忙也简单。陛下身边的大总管,有三个他最看重的弟子,是大总管培养起来给他接班的。三人中,我是势力最弱的一个。

“我要你去接近那两人。然后在陛下面前、总管面前夸其中一人。陛下疑心重,大总管不敢忤逆陛下,会怀疑你夸的那个内宦,和乌蛮有勾结。那个内宦会被秘密处死。

“然后大总管气急败坏,会查是何人做的。而你频频接触另一个内宦。轻而易举,大总管就会怀疑是那个活着的内宦去陷害死了的那个。”

罗修喃声:“两个得力弟子不在了,大总管身边就剩下你一个。他就只能用你了。”

刘文吉勾了勾唇,眼底一派冰寒,覆下的睫毛挡住了眼中神色——

没办法。

想往上爬,手上就不可能干净。

这才是他向上爬的开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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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修答应了刘文吉的答案,刘文吉称只要第一个内宦死,刘文吉就会把罗修要的资料给罗修。

二人只仓促碰了一下头,之后见面,依然是与对方不熟的态度,并未引起翰林院内部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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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刘文吉在翰林院遇到了丹阳公主一次。

那日晌午,官员们都去用膳了,刘文吉磨墨之时,听人报说丹阳公主到来。

刘文吉心脏狂跳,然而他躲在角落里,暮晚摇又是那般高贵美丽的公主。她金翠玉华,琳琅满目,身边围满了官员,她的眼中根本没看到刘文吉。

暮晚摇只在翰林院的外厅站了一会儿,似随意看了看他们这里在忙什么。得知翰林院正在听秦王的命令,为大典和陛下歌功颂德,暮晚摇唇角翘了翘。

暮晚摇嘲讽道:“你们倒是真的很闲啊。”

领着暮晚摇的是一个年轻文秀的官员,年纪轻轻,已是翰林学士加身。据说这是某一年的状元,暮晚摇记不太清。但是这位状元听了暮晚摇的话,居然表现出了一丝不悦。

这位年轻的翰林学士不卑不亢道:“我等不过只有手中一笔,为朝廷写文写诗而已。职务如何,一来一往,皆是中枢之意。殿下这般莫名其妙将我等讽刺一通,是何意?”

暮晚摇看到敢当面怼她的人,都要认真看一眼。

暮晚摇说:“听你的意思,你也是想说自己的职务太闲,太没有意义了?”

年轻学士一怔,正要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暮晚摇就将脸一正,淡声:“你们很快就不闲了。”

说罢,暮晚摇也不在翰林院中多看,转身就走。

公主走后,一个中年官员才叹气着推了推之前那个反驳公主的年轻官员:“衍之,你可真是敢啊。和殿下这么说话,不怕殿下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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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了两日,秦王这边催着蒙在石弄走和亲公主不成,蒙在石那边一直含含糊糊地打哈哈,让秦王怀疑自己这个合作对象是不是根本不热衷此事。

秦王焦头烂额之时,听闻暮晚摇和韦树登门。

秦王气急败坏:“……他们两个怎么混着一起来了?”

他道:“说我病着,不见客……呃!”

他话没说完,府上管事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大厅中,一身华裳的暮晚摇,已经施施然行来。她身后,跟着年少的韦树。

暮晚摇向秦王撇来,美目光耀,在日光下如湖中洒满星辰。这样明丽的眸子,竟看得秦王很不自在。

秦王说:“听说从南山回来后,妹妹病了……怎么不好好养病,还出来呢?”

暮晚摇笑盈盈:“听说兵部一直压着我府上的卫士不肯放。我之前病得下不了床,本想托言素臣帮我去兵部说句话。可惜言素臣近日好像一直在忙,他大约忘了这事……我想来,就亲自跑一趟了。

“三哥,该放人了吧?”

秦王道:“你还说!如果不是你胡闹,伤了乌蛮王……我这不是关着人,也是给乌蛮一个交代么?”

暮晚摇眸子冷下,道:“三哥的意思,是乌蛮王不应了和解,不离开大魏,你是不会放人了?”

秦王避开她的目光,心虚道:“六妹也不必担心。不只你的人被关着,乌蛮那些闹事的使臣也被关着。你无人可用,乌蛮王也无人可用。孤将你们两方人马都关起来,也是为了你们不再闹出事端。事后自然会放人。”

暮晚摇冷笑:“你该不会还做梦,想着等我和亲去了,你就放人,让我和乌蛮王一起离开大魏,你还做个体贴妹妹的好哥哥吧?”

秦王厉声:“你胡言乱语什么!我怎会那般对你!我们是兄妹,骨肉之情,难道是假的么?”

暮晚摇漠然:“骨肉之情?如果今日是四姐的人被关着,你就算不放,也要巴巴上门解释。到了我,我亲自来了,你还不松口。骨肉之情,不过如此。”

秦王顿一下,居然道:“你四姐如今怀了胎,正在府上养胎,你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不要去打扰她,惊扰了她的胎。”

暮晚摇没说话。

而一直没有开口、坐在暮晚摇下方位上的韦树,这次开了口:“殿下在自己的一个妹妹面前,为另一个妹妹说话,未免太冷血。”

秦王恼怒看去:“韦巨源,本王正要说你!孤与自己妹妹说些私密话,你一个外人一直在旁听着,是何道理?”

韦树偏头,看向他。

清清泠泠的光落在少年身上,秀美清朗。

韦树道:“我今日是来向殿下送折子的。吏部近日官员行为不端的未免太多,臣整日监察,已经察不过来。特意拿折子让殿下过目。”

他递上折子,秦王一看韦树的那个书童捧出厚厚一大摞折子,就眼皮直跳,暗恨韦树到底什么毛病。他不相信其他几部就一点问题都没有,韦树怎么就总盯着吏部来打压了?

秦王没好气地将折子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脸色更加难看。不得不说韦树虽然年少,但眼力极佳,又才华横溢……这些折子,秦王还真难以找到立足点辩倒。

他吸口气:“你特意把折子送来给孤看,是什么意思?孤想要撤了这些折子,需要做什么?”

韦树偏头看向暮晚摇。

暮晚摇慢悠悠垂目,悠然道:“也不如何,只是借三哥最近正在管的翰林院一用。”

秦王听只是翰林院,先松了口气。翰林院远不如吏部重要,保住吏部,丢一个翰林院,在秦王这里可以接受。

他只是好奇:“翰林院那些人不过写写诗做做赋,你要他们干什么?”

暮晚摇垂下的眼眸向上翘起一道金波,妩媚动人:“自然是让他们写诗作赋啊。”

坐于秦王身旁,垂目看着侍女们倒茶,暮晚摇声如黄鹂:“正是要翰林院主持天下文人,写写诗做做赋。只是大而空泛的诗赋没意思,我想给文人们定个题目。”

她偏头看向秦王,调皮又天真一般地仰着脸,黑眼珠曜石一般烂烂夺目:“不如将题目定位‘和亲’,如何?”

秦王眼眸顿缩。

刹那间,他缓声:“你要借这些文人墨客的笔,为你自己陈情。你要这些文人墨客,用百姓声音来压朝廷中那些反对你的臣子。因为你知道,文人墨客,尤其是不涉国事的、怀才不遇的人,最为同情和亲公主。

“自古以来,和亲公主都是被同情的,被借人寓事的。

“若我所料不差,你还要选出一篇写的最好的,给人加官授官,让诗赋传遍天下。而百姓们同情你的声音多了,再加上南方李氏为首的世家支持……这场仗,你便胜了。”

暮晚摇弯眸。

秦王看向韦树,厉喝:“韦巨源,你好歹一个朝廷命官,便甘愿如此为他人做嫁衣?你不怕本王给你治罪么?”

韦树看向秦王,淡声:“殿下要治臣什么罪?”

秦王半晌说不出来,只色厉内荏:“那本王也能卡住你的官位,让你升不上去。或者寻个错,贬你的官!”

韦树道:“那我便回洛阳老家去隐居。”

秦王被噎住:“……”

想骂脏话。

这就是世家大族的底气!

不当官,就回家休息。而休息上几年,就重新可以出来……哪怕秦王自己就背靠几大世家,此时也觉得这些大世家子弟太过犯规,实在是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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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秦王府邸,谈判已成,暮晚摇长舒口气。

她看向韦树,韦树对她微微笑了一下。暮晚摇心中感动,知道他不爱说话,如此助自己,已是他的态度了。

暮晚摇便也不多说,在韦树肩上拍了两下,邀请他改日到府上吃茶。

韦树说:“没什么,不只我会助殿下,我相信言二哥若是在我这样的位置上,也会助殿下。”

提起言尚,暮晚摇心中就郁郁。

从南山回来后,他就在第一晚安慰了她一番,将她哄了又哄。之后他这人就跟失踪了似的,整日早出晚归,也不知在忙什么。

暮晚摇甚至虚弱地病了两日,都只见言尚派人来问她,他自己都不来。

太生气了!

生气中,又带着一丝不安——

他是不是那晚只是安慰她,其实他还是瞧不起她了?

如今韦树提起言尚,暮晚摇就面露不悦,没好气道:“不要跟我提他了。整日不来见我,他很有道理么?”

韦树看她,轻声:“二哥在中书省,中书省是朝廷中枢,必然是最忙的。言二哥若是忙得厉害,顾不上殿下,殿下当体贴才是。”

暮晚摇瞥他,正要怀疑韦树怎么这么向着言尚,就见少年红着脸躲开了她的目光。

暮晚摇知他面皮薄,只好无奈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御史台忙你的公务吧,我自己去亲自看看言尚在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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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摇送韦树回御史台的时候,顺路就去了中书省。中书省那边纸页翻飞,各种文书乱飞、各类官员进出报告,确实是十分繁忙。

他们派人迎了公主,来领路的官员满头大汗,听到暮晚摇的疑问,面色怪异:“言素臣?他今日不是代表中书省,去和乌蛮王谈判了?”

暮晚摇听到“乌蛮王”,心脏停跳一下,才淡声:“和乌蛮王谈什么?”

官员面色更古怪:“……不是谈殿下你的事吗?素臣不是与殿下是邻居么,竟然没有告诉殿下一声?”

另一个官员从旁经过,多嘴说了一句:“原本应该殿下亲自去和乌蛮王谈。但言素臣说殿下正病着,不方便。看殿下如今样子,是病好了?”

暮晚摇怔然,敷衍了他们两句,就出了中书省,坐上马车后吩咐车夫:“……去使馆见乌蛮王。”

丹阳公主气势之强,使得使馆的人不敢阻拦。

鸿胪寺的官员跟着丹阳公主,说要告知乌蛮王一声,才能让殿下进院子。暮晚摇冷哼一声,她身后跟着的卫士拦住那阻拦她的鸿胪寺,而暮晚摇提起裙裾,自然无比地踩过门槛,进入了乌蛮王居住的院落。

一径向里闯入。

但凡有人想喊想警告的,都被公主的人阻拦。

鸿胪寺的官员不禁苦笑,想这位公主都敢射杀乌蛮王了,这点儿小事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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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乌蛮王这里,同样是上次的书舍,同样是言尚在书舍中见到披衣而坐、等着他的蒙在石。

看到言尚这次是单独来的,没有带其他官员,蒙在石啧啧,百无聊赖地想,看来言尚是打算来屈服他的。

蒙在石武功极高,他人坐在这里,耳朵一动,就听到了外头院子里乱糟糟的声音。

蒙在石偏了下脸,若有所思地看到一个纤纤人影,站在了窗下。光华很弱,那人站的位置也极偏,却瞒不过蒙在石这个习武之人。

而抬目,瞥一眼立在庭中的言尚,看言尚无知无觉的样子,蒙在石讽笑:言尚当然不知道,暮晚摇就在窗外偷听他们对话啊。

好。

那就让暮晚摇看看言尚的真面目。

让暮晚摇知道……天下男人,言尚也不比他强在哪里!

蒙在石懒洋洋:“上次说的事,让你放弃官位,放弃尚公主,我就同意放弃丹阳公主。这事,我看郎君的架势,是打算来拒绝的?”

言尚望着他,语气温和:“确实是来拒绝的。”

蒙在石看到窗外的纤弱影子晃了晃,他唇角笑意加深。正要说一声“好”,听言尚下一句:“大王既然和大魏已经生了罅隙,就不要谈什么公主和不和亲的事了。一个公主,在两国之间根本算不了什么。”

蒙在石:“你有何建议?”

言尚微笑:“我建议,大王直接与大魏开战吧。”

蒙在石:“……?”

窗外本已伤心得要走的暮晚摇:“……?”

什么鬼话?

半晌,蒙在石阴冷的:“你疯了?你这番话,你们大魏官员都知道么?鼓动两国开战,你能负责么?”

言尚道:“我本就是来负责此事的。大王放心,今日你我的对话,都是得到中书省……就是我大魏朝廷最重要的部门的认可。我大魏认为,两国之事不可儿戏,虽然公主得罪了贵国,但到底是我国公主,不容尔等这般冒犯。”

蒙在石冷声:“两国交战,非是儿戏。你以为你们大魏耗的起?你们可一直打不过我们。”

言尚半步不让,淡声:“打不过也要打。只要大王同意,中枢立刻会下旨备战,大王即刻就应该离开大魏,免得在此遇到什么不平事。既是敌我之分,大王在我大魏出了什么事,我便也不会负责了。”

蒙在石:“你们公主刚差点杀了我!”

言尚眉目清寒,一字一句:“既然如此,更该开战!我国公主冒犯大王的生命,贵国却冒犯我国公主的尊严……矛盾不可和解,只有一战,方能理论清楚。”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但片刻之后,蒙在石便静默不语,冷冷看着言尚。

原本的漫不经心,现在完全收回。呼吸变得沉重,全身肌肉绷起。蒙在石身上笼上一股阴森寒气,看着言尚的目光,凶悍十足。

言尚讲了很多话,一副大义凛然、国有气节的模样。

然后他垂目,看着坐在案后的蒙在石面无表情的样子,言尚顿一下,态度缓了。

言尚微微一笑,道:“怎么,乌蛮不愿意了?”

言尚笑容清浅。

他彬彬有礼、客客气气道:“不必这般看着我,你没本事与我玩这个的。

“想要什么不如早早开诚布公。玩这些套路,你却是玩不过我的……乌蛮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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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门外偷听的暮晚摇,已是听得心潮澎湃——

郎君慧而敏。

让她芳心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