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几乎可以用心急如焚来形容德莱厄斯此刻的心情,他骑在战马上,忧心忡忡地随着部队前进着。但就算他再着急,也没法凭空让他的部队的行军速度变得快起来。
这就像是自然规律,人类无法违背自然规律,比如生老病死。
得益于他的精钢盔甲与胯下那匹混杂了亚龙血脉的战马,骑在马背上的德莱厄斯看上去比平时威武雄壮了不止一倍。这匹马是少有的能够承受他着甲后重量的牲畜,也是他的心头好。为了不让这匹马出事,他甚至都不会在战场上去骑它。
而且,其实也根本就没有对手值得他骑上这匹马。
“将军。”
一名骑兵靠近了他,他全身上下都被笼罩在黑钢板甲内,只有那别致的桶装头盔才能让人分辨出他的身份:‘铁桶’,伊尔文。
他的绰号不怎么好听,甚至是显得有些配不上他这样勇猛的战士,不过,不管是他本人还是他的战友,都没人提起过这件事。
“是你啊,伊尔文。”德莱厄斯朝他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问道:“有什么事?”
伊尔文显然没看出来他的将军此时在想些什么,德莱厄斯本来就是个不苟言笑的性子,板着脸是经常的事儿。因此,他只是说道:“探子回报,不朽堡垒看上去一切如常。不过,按照您的命令,他们并未靠近都城。”
德莱厄斯一眼就看出了伊尔文的犹豫,他淡淡地问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伊尔文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他们没看到半点人影,都城里的人好像全都失踪了。”
德莱厄斯放在缰绳上的手攥紧了一些,他带着的铁手套的那份粗粝的质感也传了回来。德莱厄斯抬起手,摸了摸自己面上的伤疤,他说道:“联系上城里的人了吗?”
“没有,将军。这正是问题所在——”伊尔文的眼中此时居然带上了一些恐惧。“——不管怎么发出讯号,都始终没人回应。”
两人并排前进。伊尔文也是少有的能在体型上可以与德莱厄斯比肩的战士,但依旧比他矮了不少,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居然带上了些许的恐惧。德莱厄斯严厉地注视着自己的下属,缓缓问道:“你在恐惧些什么?”
“将军...我......”伊尔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他也只是发出一声叹息。
德莱厄斯凝视着远方起伏的山脉,最迟还有三天就到不朽堡垒,到时,发生了什么一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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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维因就差把焦头烂额四个字写在自己脸上了,他现在恨不得把自己一个人掰成三个人来用。在不朽堡垒的危机解除之后,他们这些仅剩下的人首先要面对的第一件事,就是那如同雪花一般传来的通讯请求。
诺克萨斯人平常惯用信件交流,只有在迫不得已之时才会选择使用那些遍布帝国四处的通讯塔。除了用一次价格不菲以外,还有他们内里的风气——厌恶法师。
“这里是不朽堡垒...我是帝国将军,杰里柯·斯维因。”
“斯维因将军?!您知道不朽堡垒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这件事说出来很复杂......”斯维因一边对着手里的紫色水晶说着话,一边抬头看了眼皇宫之上那个被吊在上面不断哀嚎着的女人。他不着痕迹地露出一丝快意的微笑,随后说道:“我建议你们自己回来亲眼看看。”
“这件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们是不会相信的。”
他将不再散发光芒的紫水晶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类似的话在这几天已经说了不下于十几遍。各个在外征战的军团都有使用通讯塔回来询问。斯维因除了告知他们这情况之外,还得仔细想一想,其中有哪些人是值得信任的。
又有哪些人,是需要小心的呢?
比起斯维因的繁忙,塞恩就显得轻松许多。在这危机解除之后,他每天基本什么也没干,就顾着和克罗诺斯相互切磋了,在间隙还会询问他有关另外一个帝国的事。
“注意你的脚步,塞恩兄弟!”克罗诺斯严厉地以手中未启动的链锯剑拍击在了塞恩的右膝盖之上,在带给他疼痛的同时也纠正了他那因为进攻欲望太猛烈而显得有些冒进的步伐。
塞恩对疼痛没什么实感——他早已习惯了。这些天下来他最为吃惊的事情其实是克罗诺斯的战斗技巧,他本以为自己的技艺已然达到无可挑剔的地步了,没想到在克罗诺斯眼中,他的技巧实际上是破绽百出。
塞恩一边收回那只腿,摆出一副更为谨慎的架势,一边问道:“恕我直言,克罗诺斯兄弟。你的技巧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这算不得什么。”克罗诺斯答道。“个人的力量在战争之中无足挂齿。”
“但仍有作用。”
“是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仍然要磨练自己的技艺——更关键的一点是。”阿斯塔特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他接着说道:“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你说得很对。”
塞恩直起身,看上去不打算再继续训练下去了。他将那两把斧子抗在自己的肩膀上,随后问道:“上次你说到哪儿了?”
“改造手术。”
克罗诺斯也收起了手里的链锯剑,他淡淡地叙述着:“只有那些最为优秀的凡人才有资格接受这样的手术.......而且,死亡率仍然高的不像话。”
“你觉得我可以吗?”塞恩半开玩笑地问道。
阿斯塔特看了比他还高半个头的塞恩一眼,颇有些幽默地答道:“不,我的兄弟。我想没什么手术还能让你再进一步了。”
“但这不是考验的一环吗?”塞恩不解地问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真的想要加入你们,那我难道可以不通过这样的考验吗?”
克罗诺斯看了看他的斧头,淡淡地笑了起来:“你还需要什么考验?”
“塞恩兄弟,显然,你对自己现在能做到的事情一无所知。”阿斯塔特意有所指地说道,同时指了指他的斧头。
比起他那莫名其妙的信心满满,塞恩反倒更为茫然:“如果就连你这样的战士在那战争之中都只是消耗品,我又能够做到什么?”
“杀戮,仅此而已。”阿斯塔特答道。“在死之前为祂,为人类再多杀几个异形、叛徒或是恶魔。这就已经足够了。而且,不要太妄自菲薄了,塞恩兄弟。你早已被祂选中了。”
克罗诺斯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斯维因和那些带着伤势,崇敬地看着他们的士兵。他轻笑起来,从未感到如此的轻松:“...祂从未放弃过任何人类。”
“打扰一下。”随着一道蓝光,法师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他眼中带着一种令克罗诺斯很熟悉的光,那是属于研究者的好奇之光。他的技术军士不止一次对那些异端的科技报以这样的眼神过,但每次都被拉了回来。不知为何,克罗诺斯吞了口口水。
法师接着说道:“我听见...有人在说改造手术?”
塞恩和克罗诺斯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感到后背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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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好了,塞恩。”
法师背着手,示意塞恩躺在他面前的那刚刚造出来的,符合他巨大体型的铁台之上。
他们身处在一个隐秘的房间之内,这儿的空气冷冰冰的,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味道。令人在平静的同时又感到一阵一阵的冰冷。
塞恩仅穿着一条兜裆布,他赤裸的后背与前胸上全是各种巨大的伤疤,帝皇将他从死亡中带了回来,却并未抹掉这些他生前就留下的荣耀之证。
而此时此刻,就算面对着千军万马都不会露出分毫害怕的塞恩却显得有些不安。
他咽了口口水,紧张地问道:“呃,你介意再说一遍你要干什么吗?”
“我已经说了三遍了...好吧,听好了。”
何慎言一边讲手伸进虚空之中掏来掏去,像是在拿什么东西似的。一边对他说道:“克罗诺斯经历了十九道手术,历时数年,同时还得经历许多其他的矫正手术来保证他们的代谢平衡。至于你...我要对你做的事其实很简单。”
“是什么?”
何慎言避而不答,随后打了个响指,塞恩的脑袋便一下磕在了铁台之上。克罗诺斯从一旁的阴影之中走出,他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法师轻笑着说:“对我有点信心,克罗诺斯。这个手术没什么难的。”
难的是另外一件事。
塞恩坚韧的皮肤自脖子开始一点点开裂,鲜血涌出,漂浮在他的身边。
接下来是脂肪与肌肉组织,它们一点点自发的裂开,整个过程中,何慎言没用到任何手术刀或者用以切开塞恩身体的工具。这诡异的一幕让阿斯塔特的眼皮直抽起来,他想到了些不好的东西。
随着塞恩惨白的骨头暴露在空气之中,何慎言也似乎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将手从虚空中抽了出来,攥成了拳头,像是握着什么东西似的。
何慎言以肃穆的表情将手贴在了塞恩的胸腔之上,他那坚固的骨头也随着法师手掌的靠近被一点点打开了。而塞恩本人对此毫无知觉。
尽管他的心脏已经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我向祂问了问你们的十九道手术,不得不说,那真是天才一般的想法。”何慎言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用精神力触须隔绝着塞恩的痛觉神经。
他接着说道:“但最为神秘的还是你们的基因种子,克罗诺斯。那才是你们强大的根源。也让你们彼此之间有着许多不同。”
克罗诺斯安静地聆听着,他的心跳开始越跳越快。阿斯塔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他听见法师平静的声音:“于是我又问了问祂...基因种子是从那儿弄来的,祂给了我一个令我非常震惊的答案。考虑到另外一些事,我没法告诉你祂到底是怎么把这种子弄出来的。”
“不过......我和祂一起弄出来了一份全新的基因种子。”
克罗诺斯的眼睛差点没从眼眶里掉出来,他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意味着什么。
“独家研制,仅此一份。”何慎言笑着说道,随后松开了手。从他手中掉出的是一片碎片,金色的光芒与猩红色的雷霆共同交织着组成了这片神秘的碎片。它在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塞恩的心脏之中。
下一秒,他开始猛烈地抽搐起来。
“你介意搭把手吗?他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我用魔力干涉。”
克罗诺斯立刻上前一步,问道:“要怎么做?”
“别那么紧张,很简单,你只需要让他别从台子上掉下去就行......我十分钟后回来。”
说完这句话,他就从原地消失了。
另外一个空间之内。
“你真是个疯子。”看着那男人的背影,何慎言毫不客气地说道。“亚空间的产物...你还真是胆大。”
“胆小者,如何成事呢?”男人淡淡地答道,他转过身来,平静地说道:“他的反应如何?”
“一切正常,就像我们预料的那样.......不过,你确定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再分出一点力量,你恐怕没法支撑多久。”
“当然,为什么不呢?既然我的失败已经是板上钉钉。”男人笑了起来。
“这件事我已经做过一次了,上次选择的交易对象不太好,所以我失败的很惨。但,失败是成功之母嘛。”男人笑着说道。“更何况,凡事都得留条后手,你觉得呢?”
“如果你的后手指的是在另外一个宇宙扔下一个崭新的基因原体......那你还真是有够疯的。”
“我们都是疯子,不是吗,法师?我看你对这件事也相当感兴趣。”
何慎言也笑了起来。
“别误会了,我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么有趣的事儿不掺一脚就太可惜了。你可别指望着我带着人过去支援你,你那地儿实在是狗都不愿意去。”
男人只是报以平静地一笑。
“别让他们过来了,法师。”他喃喃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