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钰似乎没有料到,这位来自商户乔府的四小姐说话居然如此直白,好像没有暗藏任何玄机?
卫钰牵起唇角:“左右也就是一株灰梼,没什么大不了。”
不至于上纲上线,但是林雅鱼的态度,值得商榷。
他想起林雅鱼的警告,目光锐利地落在乔惜言身上:“冒昧问一句,你们去春晖楼打着灰梼的主意,真的只是为了研究?”
乔惜言当然是无可奉告,迅速编织好借口:“嗯,要不然呢?”
多说多错,她还是悠着点比较安全。
萧御坐在一旁,拈起一只精雅的骨瓷酒盏,放在指尖把玩一番。
卫钰意有所指地笑道:“二位真是好兴致,为了寻找一株热带药材,居然不辞辛苦亲自来港口这边,而且还打探到我和夜姬的关系……”
萧御突然打断他:“卫当家,你如果感兴趣,就直说。”
何必这样半遮半掩,来回试探?
卫钰顿时一噎,讪讪地笑道:“算了!不提这件事!前些日子我出海,从一座大岛上交易到一种很好喝的果子酒,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就邀请你们一起品尝品尝。”
卫钰拍拍手,一个美貌年轻的丫鬟走进来,替萧御和乔惜言斟酒。
乔惜言捧起酒盏,随意地嗅了一口。
这种果子酒很好闻,香气不冲不淡,品尝起来也是回味甘醇。
她不禁有些疑心,这个卫钰看起来很友好,态度很温和,会不会暗处设下什么陷阱?
俗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既然怀疑自己寻找灰梼的动机,可见他对自己也是极为防备的。
她正要提醒一下身畔的萧御,就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冲了进来。
“卫钰!你明明跟我说好的,回青州之后就来见我,为何我迟迟没有等到你?还是说,你真的变心了?”
来人正是春晖楼的夜姬。
乔惜言惊讶地扫了她一眼,她依稀还是之前的装扮,长裙面纱,身姿妖娆风情万种,端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绝色。
卫钰看到她,冷淡地笑道:“你听谁说的?”
之前夜姬被红喜那个二号花魁挤兑和嘲笑,她一直闷闷不乐不得劲,便暗中命人来港口这边打探情况。
没想到,卫钰在南阳商行组织的商队竟然真的返航回来了?
那为什么,卫钰,这个昔日与她耳鬓厮磨恩爱缠绵的恩客一直没有去春晖楼找她?
莫非就像红喜说的,卫钰真的厌烦她了?
玩腻了就走,或者换一个更新鲜的美人……
夜姬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就怒从心来,恨不得将眼前美若冠玉的年轻男子撕碎。
卫钰倒也没有惯着她,招来两个年富力强的伙计,将夜姬送到隔壁的舱室里。
夜姬却不肯离开,美眸喷火地盯着他:“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解释!必须是合理的解释!”
当着客人的面,卫钰也不好意思大发雷霆,便陡地冷下脸来:“夜姬,你与我是什么样的情分,你自己应该心里有数。”
“别闹了!下去吧!等会儿我去找你。”
夜姬似乎有点崩溃,蓦地眼眶一红,冷笑道:“你回来多久了?没有十天,也有四五天了吧?你如果真心念着我,岂会一直忽视我?”
卫钰神色莫名地瞪了她一眼,还是第一次觉得她这么不识趣。
无理取闹。
他不耐烦地摆摆手,那两个伙计得了他的眼色,立即架住夜姬,颇为强硬地将她拖走。
夜姬突然就来气儿了,猛地冲上前来,一把掀了卫钰眼前的案几。
白棋,黑棋,骨碌碌滚落在地,原本充满算计的一局棋,就这样摔落在地,仿佛是她破碎的,难以缝合的心。
这下,卫钰真的愠怒了,腾地从位置上站起身来。
“夜姬!下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夜姬委屈地大哭起来,那两个伙计没有拦得住她,见卫当家大发脾气,两人再也不敢耽搁,死拽硬拉将夜姬带走了。
乔惜言就有点尴尬。
萧御却是一派冷静,神色安宁地品着来自远方的异域的果子酒。
卫钰没有心情招待客人,起身打算将萧御二人送走。
乔惜言突然升起一丝好奇的念头。
这个卫钰,对春晖楼的花魁夜姬,会有几分真心呢?
她借着一个姿势,故意撞到卫钰的手臂。
就在肢体相触的时候,那个诡异的读心术没有掉链子,倒也被她读取了一些信息。
她愣了愣,没想到,卫钰从前是喜欢夜姬的,很喜欢那种。
不过……他目前正在跟来自京城的林雅鱼接触,好像是打算联姻?
看来,夜姬的一番痴情,注定要打水漂了。
除非,她自己乐意给卫钰做个妾室,或者好一点,做个姨娘。
萧御见她愣神,体贴地一把抓住她的小手,将她带了出去。
乔惜言脸色复杂地盯了卫钰一眼。
青楼女子要跨越阶层,做卫当家的正妻,确实不太容易。
而卫钰是个人间清醒,不会轻易被感情左右,做出不明智的决策。
乔惜言有些闷闷不乐,她对夜姬的感情经历无法做到感同身受,但是那种爱而不得,那种遭人欺骗的世事荒唐……
前世她也是亲身品尝过的。
从港口回来,乔惜言迅速调整心态,准备跟着萧御一起打道回府。
第二天清晨。
两人来到码头餐馆里,点了一些海边特产,各种各样的海鲜摆满一桌,倒是便宜了桂圆和白无常两个吃货。
饭毕,乔惜言又逛了一会儿街,难得来一趟青州南边的港口,便趁着这个机会,给府中的老夫人和二堂姐等人买了一些礼物。
她自己不想拎东西,就指使桂圆替自己拿着。
桂圆看起来毫无怨言,因为小姐请了他吃大餐,他很知足。
不知何时,春晖楼的夜姬突然派了丫鬟小翠过来,说是昨天晚上那场斗舞很精彩,乔惜言替她跳了一支非常惊艳的胡旋舞。
那支胡旋舞,稳固了她花魁的地位,将红喜那几个企图争夺花魁之名的竞争对手狠狠地打压下去……
所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乔惜言没有第一次的兴奋感,来到春晖楼里,稍等片刻,夜姬便命人将一盆灰梼送给她。
乔惜言仔细分辨一阵,发现这株灰梼跟读心术读取的信息高度一致。
应该没跑了。
她跟夜姬道了谢,便启程离开。
第三号码头的大船上。
林雅鱼收到消息,便匆匆来到卫钰跟前。
“我让你提防一点,你怎么能不顾我的警告,擅自跟那个四小姐见面呢?她很狡猾的,玩心机,你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卫钰一愣,想起夜姬的胡闹,有些烦躁地回道:“那位四小姐跟我没有任何利益纠纷,我只是好奇,她为何会惹得你不快,还要费尽心思从我手中谋取那株灰梼,真的只是好奇罢了!”
林雅鱼一听就回过味儿来,带着几分惊疑问道:“灰梼是一种药材,你知道哪些药方必须用得到它?”
卫钰默契地懂了,笑道:“雅鱼,你真是大惊小怪,别想太多。”
但是林雅鱼偏不。
她在京城的时候就是一个善谋的女子,从前她攀附太子的关系,并不仅仅只是满足自己的富贵欲望,更多的是为了振兴林家。
她要通过这种手段,谋取利益最大化。
她要走太子党的捷径,向林家的长辈证明自己的才能与手腕。
林雅鱼缓了缓脸色,笑道:“你别马虎大意,真的,那位四小姐刚刚获得凤栖书院的入学资格,我不相信她跟你打交道的时候毫无盘算,这株灰梼落在她手中必有用处,甚至跟某些幕后之人有瓜葛……”
卫钰越听越是离谱,忍不住打断她:“用灰梼入药,在南洋很常见,你不要疑神疑鬼!那个四小姐言谈举止都是大家闺秀的模样,依我看,是你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