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冷若冰霜,就像没听见一般,越走越远。
乔惜言有点泄气,未来的摄政王大人好难哄!
然而她没有放弃,这么一点小困难,跟前世遭受的磋磨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回到锦绣阁,她吩咐小厨房炖了鸡汤,装在食盒里亲自给萧御送去。
萧御身姿笔挺,站在书房窗口,正在练字。
她嗅到清澈的熏香味道,喜滋滋地问道:“萧哥哥是不是最近头疼?用这种冰水香可以清神凝心,事半功倍!”
萧御几不可见地手势一顿,奇了怪了,她一连两次猜到他心中所想,真的只是巧合?
他微一思索,索性不去多管,继续练字。
乔惜言凑到书案跟前,探头瞧了几眼,不失时机地吹捧道:“这楷书笔力险劲,飞白冠绝,峻于古人,犹龙蛇战斗之象,云雾轻宠之势,风旋雷激,操举若神……”
少年清冷如雪:“你在背书?”
乔惜言顿了顿,谄媚地笑道:“昔日欧阳公的书法被誉为翰墨之冠,萧哥哥的楷书深得精髓,我深感惊艳,忍不住就想……夸夸你。”
萧御拿起木片,拨了拨紫铜香炉里尚未燃尽的冰水香。
原本以为她只是一时来了兴致,变着法儿地戏耍自己。
没想到……她这幅呆萌漂亮的皮囊之下,竟还掩藏着些许才华?
乔惜言察觉到他的回避之意,心中忐忑,便殷勤地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递给他:“萧哥哥!饿不饿?来来!我给你熬的大补汤!”
可是瓷碗太烫,她抱不住,双手一抖,整碗鸡汤都泼在萧御刚刚练习的书法墨宝上!
汤汁四溅,墨字晕染开来,连旁边堆放的古籍都被打湿了!
萧御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如果不是她小手被烫得通红,他几乎要怀疑这就是她故意戏弄自己的把戏!
乔惜言忍着痛,仰头对上少年阴鸷的眼神,畏惧地缩了缩。
他气场好强,就像蛰伏在暗夜之中的凶兽……
萧御拣了竹榻坐下,口气冷厉:“给我弄干净!”
“好,好的。”
乔惜言麻利地清理书案,虽然委屈,却不敢像往日那般顽劣。
萧御随手拿起一本史册,翻了翻,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身上。
一袭水绿色春衫,腰间挂着玛瑙珍珠络子,楚腰纤细掌中轻。
比同龄人更萌更娇气,假以时日必定是天姿国色的绝代美人。
这样娇软的小姑娘被白氏磋磨,多可惜?
倒不如……由他来收拾一番,就当是报复从前乔家对他的凌辱!
想着,他冷冷道:“你真心向我赔罪?”
乔惜言愣了愣,态度诚恳无比:“嗯!我知道以前是我错了!萧哥哥,从今儿个起,我愿意改过自新,为你做任何事……”
“任何事?”
乔惜言点头如捣蒜。
萧御勾起薄唇,冷艳妖孽的脸上凝着一丝狠戾。
她又愣住。
前世今生,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展露笑容。
果然,结交萧御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她正在暗自欢喜,冷不防萧御指了指不远处的火炉:“那你为哥哥去取炭火里的红薯,烤得差不多了,正好填一填肚子。”
她仔细看了看,火炉旁边没有钳子,炭火燃得正旺,难道他的意思是,让自己用手取?
她呼吸一窒,泪眼婆娑地看向萧御。
少年挑了挑俊眉:“怎么?不敢了?不是说好的,为我做任何事?”
乔惜言狠狠心:“取了烤红薯,萧哥哥就会选择原谅我么?”
“嗯,我可以给你机会。”
乔惜言蹲在火炉旁边,盯着灼烫的木炭发呆。
她转头看向萧御,他玄衣清素,落拓不羁,衬着那欺霜赛雪的肌肤和昳丽如画的容颜,灯火照耀下,有一种邪魅的绝色。
他安静地看着自己,没有别的表示。
乔惜言颤巍巍地探出小手。
也许这就叫赴汤蹈火,如果可以换来未来摄政王的庇佑,比起前世的悲惨下场,也算值得!
把心一横,她义无反顾地伸进炭火中。
萧御怔了怔,丹凤眼中弥漫着一层让人捉摸不透的迷雾。
乔惜言速战速决,利用空气与炭火之间的空隙,迅速翻找,在炭火里找到一只香气扑鼻的烤红薯。
就算速度够快,她足够机敏,小手还是不可避免被炭火烫伤了!
她将烤红薯捧起来,献宝一般送给萧御。
“萧哥哥,给你……”
萧御神色复杂。
少女衣裳凌乱,应该是太过害怕和疼痛,有过剧烈的挣扎与忍耐!
原本翡雕玉刻的小手,烫得全是血泡,隐约可见森然血肉。
他蹲在少女跟前,大掌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你究竟想干什么?”
乔惜言与他碰触的一瞬间,读到他的心思。
这么不怕死,罢了罢了,就勉为其难……给她一次机会吧!
乔惜言开心地咧开唇角,就连手上的剧痛都可以默默忍受了!
她故意蹭到他怀中,可怜兮兮地催促道:“萧哥哥!快吃!”
他很嫌弃,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将她推得远远的。
片刻后,萧御从抽屉里摸出一罐药膏,面无表情地挖了一块,涂抹在她受伤的小手上!
药膏冰凉沁骨,迅速缓解疼痛。
乔惜言疼得迷迷糊糊,赖在他怀中不肯放心睡去。
肢体接触的一瞬间,她又用读心术偷听到萧御的心声。
这是白云堂方思明的独门秘方,比劳什子的玉蟾膏还要珍贵百倍!
乔惜言忍不住嘀咕:“原来比玉蟾膏还好用,萧哥哥真是深藏不露呀!”
萧御正在忙活,没有听清楚,就见她红唇翕动,清丽小脸上挂着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
真是呆子!
等乔惜言包扎好伤口,萧御将她打横抱起来,轻手轻脚放在竹榻上。
“你之前问我,如何阻止白氏进门?”
乔惜言一下子不迷糊了:“萧哥哥有什么好主意?”
萧御眼神锐利:“你敢替我火中取红薯,自然是有求于我,世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无不殚精竭虑。”
乔惜言总觉得他在教训自己。
萧御似笑非笑:“乔府对白氏来说,有利可图,像她这种贪婪妇人,背后肯定有牵扯不清的利害关系。你懂了?”
乔惜言顿时醍醐灌顶。
之前她总是着力在乔府自身,忘了深究白氏背后的私欲陷阱。
前世白氏顺利嫁给爹爹之后,某天突然被怡红楼的牧老板找上门来,说白氏的卖身契还在他手里,要求乔家支付一大笔银钱,否则他就将白氏带去官府查验,让白氏付出背主的代价!
当家主母出了这等丑闻,爹爹气得暴跳如雷,可是木已成舟,他只能老老实实付了十万两银子!
明知道怡红楼在敲诈勒索,他却只能乖乖听话,替白氏摆平这桩麻烦。
如果这一世……
她提前弄到白氏的卖身契,再送给青州最蛮横的地头蛇……
那白氏岂不是要气得吐血,再也不能来乔府兴风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