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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长君看了眼求知欲旺盛的小姑娘,罕见的有些窘迫。

他一个成年男子,要如何同小姑娘解释守宫砂是什么东西?

“嗯……”

半晌,他才开口:“回府之后,我让长歌也给阿阮点上守宫砂,好不好?”

阮诺懵懂地点点头。

阮长君怕她再问,连忙道:“天色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家,阿阮上轿吧。”

“唔……”

阮诺仰头看了看炙热的太阳,又看了看神色不自然的阮长君,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地上了轿。

阮长君稍松了一口气。

一行人朝阮府的方向行去。

轿刚一停下,阮诺就看到府内站满了人,不由一愣,迟疑地看向阮长君:“大哥哥?”

阮长君眉头一皱。

知道阮诺身世的人不多,多数人还在观望中,怎的父亲就敢这般大张旗鼓地在外迎接呢?

他正要出声,就见府内众人掀衣跪地,恭声道:“公主万安——”

阮诺吓了一跳。

跪下的人不止阮老爷,就连阮梓依、阮老夫人也都依次地跪在地上,有人激动、有人惊喜、有人惶恐……众人表情不一,却各个都让阮诺惊惧。

阮长君面沉如水,大步上前。

他虽是阮家嫡系长子,但和阮家不算亲***日里,阮府年轻一代的公子小姐们见了他都像老鼠看了猫一般,更何况他沉下脸的时候!

不少人都惶恐地低下了头。

“爹。”

他沉声开口。

他爹虽然出身不高,但异常精明,怎的今日这般不知分寸了?

阮老爷也不是傻的,见阮长君沉下脸来,就解释道:“你和诺诺离府不久,宫里就来了人。”

阮长君抬眼。

阮老夫人激动道:“什么诺诺?是长乐!陛下亲封的长乐公主!也是咱们大渊唯一一位有封号的公主!”

唔。

阮诺忍不住多看她一眼,心道这老太太真是古怪极了,明明上午还孽畜孽畜地骂她,怎的现在就变了态度?

呵!你还有两幅面孔?

“封号?”

阮长君声音略沉。

今上子嗣不多,公主不足十位,但有封号的却一个没有,可阮诺还未回宫,就得了一个封号……这是可以庆祝的好事吗?

怕不是个活靶子。

阮长君不自觉地沉下眉心。

饶是早就有让小姑娘替小诺挡灾的心思,在这一瞬,他还是忍不住喉间干涩。

身侧的小姑娘依旧不知其中利害,还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她那么信任自己,甚至不觉得自己会伤害她……

阮长君身形紧绷,半晌没有出声。

他承认,他心软了。

有那么一瞬,他是不想让小姑娘身陷泥潭的。

可小诺……

小诺远不如阿阮聪慧,不光呆,话还少,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让她入宫,怕是十死无生。

他闭上眼睛。

半晌,他的眼底冰凉一片。

“平、平身?”

阮诺忍了半天,到底还是学着庆宣帝的模样,试探式地怯怯出声。

阮家众人这才道谢起身。

唔。

阮诺有些不自在,朝阮长君的身后躲了躲。

“回府吧。”

阮长君开口。

一大家子人跪在门口,这叫什么事?

他侧过身,向阮诺行了一礼,示意阮诺先走。

阮诺却被吓了一跳,小脸儿发白地抓着阮长君的袖口,慌道:“大哥哥,你、你怎么了?”

怎么忽然生疏了许多?

阮长君垂眸,视线落到小姑娘白嫩的小手上,道:“从今天开始,阿阮就是大渊的长乐公主了,我自当守礼。”

“我……”

阮诺张了张嘴。

可我不是公主啊,我只是一条小人鱼。

“不、不要,”阮诺有些急,又莫名有些慌,忽然有一种阮长君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错觉,不由得开口:“大哥哥,你是大哥哥,不用那么守礼的……”

阮家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发一言。

甚至阮老夫人的脸上还带了些喜色。

她孙儿是威武将军,若是娶了有封号的公主,那还有谁敢嘲笑他们是上不得台面的商户!

阮老爷站在一侧,脸上挂笑,像是忘记了自己打过公主一巴掌的事了。

只有一行人转身回府时,他才慢慢沉下脸来。

他远比阮老太太那样的妇人想的要远,阮长君之所以能坐稳这个威武将军,而不被皇帝防备的原因,不是他得民心、不是他忠义有用,而是他阮家是商户出身,无世家的根基!

假使阮长君出身世家,现在怕是已经被皇帝百般防备了吧!

阮诺是普通的公主也就罢了,娶进门也不会对阮长君有太大影响,偏偏她不是,她是封号公主!大渊唯一的封号公主!

阮老爷看着阮长君和阮诺的背影,心中忧色更浓。

一行人行入正堂。

阮长君先让小厮丫鬟退下,转而又让族中小辈离开,不消片刻,此处便只剩下阮老爷几人。

阮老爷隐隐猜到了什么。

果然,没多一会儿,阮长歌便接到传讯,从堂外走来。

阮长君的眉头舒展些许。

“来。”

阮长歌一愣,先对阮老太太和阮老夫人行了一礼,而后看向阮诺。

她的眼神有些复杂,像是叹息,又像是思念,更像是不舍,半晌方才开口:“长歌见过长乐公主。”

阮诺呆住。

“阿姐……”她这才显出无措来:“阿姐,我、我……”

“长歌,”阮长君微微颔首,便有丫鬟端着翠边白玉碟走了上来:“公主在后院长大,鲜少与外界相处,竟连守宫砂都不曾点过,倒是你和母亲的疏忽了。”

阮长歌一愣。

守宫砂?

她虽不明所以,但却反应很快,闻言就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确实是我忘性太大。”

说着,她牵过阮诺的手,笑道:“父亲,我这就随公主去后院点上朱砂。”

没点过守宫砂?

怎么可能!

阮老太太有些急了,阮诺自打进了阮家,就是由后院那位亲手照看的,吃穿用度都精细的不行,怎么可能忘记这件事呢!

更何况她明明记得——

她正要说话,就见阮老爷忽然身形一震,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一般,哑声开口:“竟、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