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飞在家具店见到正在选购家具的单珍和平波,方才知晓俩人的关系已经得到突破性的进展,进入婚事的实际阶段了。不仅又惊又喜。
“可以啊,平波。不声不响,瞒得可够结识的。”荣飞从拐角转出来笑着说。
“啊呀,吓我一跳。”没等平波开口,单珍先抚着胸口惊道,“你这个大处长,不在单位运筹帷幄,跑到这儿干什么?邢芳呢?”
“今天可是休息日,不带这么查岗的。”荣飞微笑道。严森仍然没有给他具体的分工,民品室已经任命了谭志忠具体负责,但没有公司对小谭的正式任命。荣飞更坚定了择时离开的决心。
毕业三年,单珍的脸颊丰润了许多,看起来还是学院的伙食太差了,“老同学,看上哪套家具了?”荣飞笑着问。
“没有。就是随便转转。”单珍大方地挽住平波的胳膊,“准许你大张旗鼓地装修新屋,不许我们老百姓来家具店看看?”
邢芳曾带单珍和孙兰馨去棉花巷的新房参观过。荣飞是知道的,但从没听邢芳说单珍要筹备婚礼了。“你们计划什么时候办?房子怎么解决?”单珍与平波都是外来户。
“单位帮助从厂里借了一间平房。就是十号院。”平波开口说第一句话。
“那好啊。”荣飞忽然觉得不好说下去了。自己在棉花巷的房子和北重家属大院已经破败的平房相比就是宫殿了。单珍去过自己的新屋,一定会有感想。对这位品学皆优的老同学,荣飞是充满敬意的,如今准备成家了,这是人生路上的头等大事,自己该如何表示,一时间却没有想好。
“你也来看家具?”单珍疑惑道。她去过荣飞和邢芳的新屋,发现荣飞采取了时下基本没见过的装修方式,大量的与房间颜色浑然一体的壁柜取代了眼下最时髦的组合柜。不得不承认荣飞的选择更为实用和美观。单珍问过邢芳,邢芳说全是荣飞的设计。单珍觉得荣飞总有些让人出乎预料的东西。在家具店看到荣飞,不由得想到荣飞的新屋。
“哪里。我是替朋友买家具,还没看好呢。我的基本上不买了,只需要选一套沙发茶几和餐桌即可。这家家具店的档次不太高,建议你去解放路新开的美丽家园去看看。那家新开的家具店档次比这家高。”他是为住在棉花巷的新邻居派出所的曾轶可选礼物。荣飞看了眼平波,“老平,你知道我和单珍是四年的大学同窗,咱们也是哥们,现在我在外面做了点小生意,相对你们手里要宽裕些,干脆,我送你们一套家具吧?之前我是想送你一部好相机来着。可是将来都是数码相机的一统天下,传统的光学相机嘛------你觉得呢?”
“那怎么行?太贵重了,”平波想了下推辞道,“你刚才说将来是数码相机的一统天下,什么是数码相机?”平波酷爱摄影,荣飞的话自然引起他的极大兴趣。
“数码相机嘛,怎么解释呢?知道计算机的基本原理吧?传统的相机要胶片作为存储介质,数码相机则不需要胶片,只需要一个小卡片一样的东西就行。就传统相机而言,数码相机更具使用方便和成本低廉的优势。所以数码相机取代光学相机是必然的趋势。”荣飞不知道现在数码相机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反正他没有见过。
“你懂得真多。什么地方有你说的数码相机?”平波来了兴趣。
“我也是从资料上看到的。北阳或许有,或许没有,有空去解放大楼看看。老平,刚才我说的是认真的。你和单珍选好后告我,我帮你们送回去。”荣飞想起什么,“对了单珍,你们借的房子需要收拾吗?我的意思是土建类的工作,我恰好有建筑公司的朋友。”
“我真的不需要。倒是有件事想跟你说,”单珍迟疑了一下,“我觉得你最近挺悠闲的。那天有事去办公楼,顺便去看你,你不在,处里几个女的正在议论你,她们不认识我,说你基本不干事------”
荣飞笑笑,没解释。
“我觉得你挺不该的。来厂不到三年升到处级容易吗?你又不是没能力干事的人,就像今天,一个人在商店转什么呢?”
“和你一样。不过我是给朋友选购。工作的事一句二句话说不清,她们想说什么就说吧,无所谓的。”既然想通了不在北重发展,荣飞只是选择一个离开的时机。朱磊和卢续的器重不能不报答,现在打辞职报告简直就是打朱、卢的耳光。识人不明的标签是贴定了。荣飞终于明白,凭着自己一点先知先觉是不可能在短期内登上北重的顶峰的,而且,自己的性子也不适合在国企发展,梦境中自己在北重的工作积极性要比现在好的多,不是止步于总经理助理吗?连个副总都没捞到,最后一赌气离开北重自谋生路吗?国企,特别是大型国企,本身巨大的惯性不是一个二个人可以转变其前进方向的。人事制度更是如此,就像严森,荣飞不能说严森是个坏人,但就是看不惯荣飞,对他的工作方法看不惯,对他火箭般的提升看不惯。坚持传统,干部,特别是年轻干部,必须经过基层的长期锻炼,否则就不能提拔。出身军人的严森对个体经商更是深恶痛绝,荣飞在外面做着生意的传言可能是严森冷落荣飞的主要原因。
“想什么呢?”单珍见荣飞陷入短暂的沉思,“你这么快的当上副处长肯定招人忌恨。我说的话也别往心里去。我是希望你将精力集中在工作上,再做出些让他们信服的成绩,到时候他们不服也不行了。”
“谢谢,我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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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光与陈丽红居住的羊尾巴巷的房子因所在的巷子拆迁不得不搬走了。北钢自86年获得冶金部批准的产能扩建后终于付诸实施。北钢地处北城区,往南扩张不现实,只有向北。当初荣飞给李建光找的房子是个独院,全部被陶氏买下来了。这条巷子全部划进北钢扩建的范围,几十户居民全都面临搬迁的局面。李建光给荣飞去了电话,傍晚时分荣飞开车赶来了,没进屋子,将李建光喊出来在院子里说话。
“真不好意思,让你们这么快就得搬家。这几处地方你选一处,”荣飞递给李建光一张纸,上面写着几处地名,“都是平房,条件有好有坏,最好你去看看。我可以陪你去看看。”
“好像你是做房地产的,”李建光笑道,这段时间过的不错,都有些不想搬走了,“从位置上讲新华街最合适,步行不过二十分钟。那里不会也拆迁吧?”
“现在不,将来肯定会拆。这一片将是北钢的新厂区。”荣飞挥手划了一圈,“那就新华街。现在我们去看看,不合适的地方我找人收拾,到时候我找几个人帮你搬家。对了,丽红和孩子好吧?她妈在吗?”
“都好,她妈在。丽红------”正说着,陈丽红抱着孩子出来,“荣飞啊,看看我们家丫丫漂不漂亮?”李建光的女儿取名李小惠,小名丫丫,个把月的毛孩子实在说不上漂亮,“荣飞,等你生个儿子,我们结个亲家如何?”陈丽红笑着说。
荣飞轻轻捏捏毛丫头的小脸,“你怎么知道我会生儿子?”
“你和人家邢芳比肯定强势。所以生儿子是一定的。哦,不哭------”孩子怕生,将小脑袋钻进母亲的怀中哭起来,陈丽红也不避荣飞,解开衣襟便给孩子喂奶,荣飞急忙将视线从那团肥白的物事上移开。心里叹息,女人做母亲后性情便会大变,羞涩感基本上没有了。
“嘿嘿,想的倒早。不过这事是可以考虑的,你这么漂亮,女儿长大一定是个小美女------”陈丽红生育孩子后胖了很多,身材已经稍显臃肿。“你别讽刺人了,都是这个小家伙害的。荣飞,这套院子是你的吗?拆迁掉真是可惜了。我妈说院子里的砖雕很有保存价值呢。”
“没有办法啊。北阳像这样的院子不知有多少,都会在城市的扩建中消失,是可惜了------不过我国的历史过于长久,值得保护的文物太多,也就不珍惜了。”陶氏一开始的收购基本上是饥不择食。后来在韩慕荣的主持下便有计划起来,这套院子不算什么,荣飞并不可惜。关键是保护古建筑的意识尚未形成,现在压倒一切的是经济建设。
“我妈就喜欢这样的平房小院,住在这儿能找到BJ四合院的感觉。可惜马上就要拆掉了。听邻居说,北钢会给补偿,是吗?”
“当然。具体的方案已经下来了。北钢今年新建的宿舍楼会留给拆迁户一栋,等楼房建起来,我会将房子留给你们住。”
“那怎么行!”嘴上拒绝,陈丽红心里却极为企盼,没有绝好的机遇,她和李建光要想在北钢分到满意的宿舍不知要等多少年。”
“别扯了,走吧,看看房子去。”李建光有些心不在焉。
“好像有心事?”荣飞在路上问李建光。
“该死的国库券。单位下的指标太高了,简直吃不消。”
“国库券啊,”荣飞记得北重也有类似的摊销任务,很少,每个人不过几十元,他根本不在意,“是不是经济上有困难?我可以帮你。”或许吧,添了人口,开支当然剧增。记得自己和邢芳初为父母时经济上也是极为窘迫。荣飞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摸出衣兜里的钱,估计有一百多,“你先拿去,改日我给你点。老弟这几年生意还马马虎虎,支援你些奶粉钱没问题。”
“不用。我是反感公司头头的做法。为了讨好上面就不管下面的死活了。”
管金生!荣飞忽然脑子里冒出这个名字,还有杨怀定!许多沉睡的记忆立即苏醒了,“这样吧,建光,你将单位不愿意要国库券的都收给我,我买就是。不过,我只以八五折收购。”
李建光想,八五折是可以买到的,大家对这种十年后才能变现的纸片很反感,“你买?你又多少钱干这个?买一堆不能及时变现的废纸干啥?”
“废纸?真的不能变现吗?”荣飞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