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家老屋的翻修在去年就结束了。荣飞曾建议新建,不料宅基地一直批不下来,这边邢彪的婚事逼近,最后在童贵山的建议下翻修了旧窑洞。资金当然是邢芳带回去的。一共给了二姐夫童贵山二万元,声明这里面含有邢彪结婚的费用,不止是房子的钱。说是翻修,差不多是新建了,除了地基没动之外完全是新盖。因为地基没动,格局自然不好变,因此房屋的面积未增,式样也是窑洞的旧制。荣飞曾经为他们设计的新式平房建筑图也没用上。不过预算资金倒是为邢芳节省了一块,虽然建材全是用的较好的,主体建筑只花了一万元不到。这样算下来资金就比较充足了。今春天气暖和后对新屋进行了装修,崭新的门窗都安上了,从XJ回来的老父亲邢维邦看了非常满意,于是决定不再跟大女儿回XJ了。
落叶归根是人之常情。邢梅对老父的决定不反对。之前将老父带至西陲,实为无奈之举。老家连个像样的居室都没有啊。如今情形大变,弟弟长大成人,除了三妹邢菊外都过得蛮好,尤其是小五,在祖屋翻修、邢菊的安顿上居功至伟,老父此番定居老家,邢梅已经完全放心。所以六月底邢梅与丈夫李声护送老父亲回到老家,看房屋改造已经竣工,邢彪也回到了老家,结婚之事便提上了议事日程。
在十里坡,邢家算是名声在外,这个名声是富裕的名声,之前主要是因为邢梅,她与丈夫的收入在贫困的十里坡就是一个神话。在农民手中几乎没有一点点闲钱的年代,邢家可以月月获得邢梅的寄款。相比村人们不知好了多少倍。之后是邢芳,村里都传邢芳找了个有钱的主。“大款”一词尚未流行起来,村民们只是羡慕邢家小五的福气,老屋翻修全都是小丫头出的钱,据说都上万了。
邢彪结婚的日子比较急,原因是他将未婚妻的肚子搞大了。邢彪的未婚妻就是本村人,和邢彪是小学的同班,姓宋,小名叫赖妮。女方家庭名声不好,主要是其父兄有些无赖。农村总有些无赖,平时横着走,欺负软弱的村民。赖妮家正是此类人家,因此知根知底的邢兰和邢菊对弟弟的这桩婚姻并不赞同。但她们管不了邢彪的事,等赖妮的肚子鼓起来,女方的家长托人找上邢兰,邢兰慌了,赶紧给邢梅写信,因为自母亲弃世,主持家务的就是大姐邢梅了。邢梅赶快带着老父回来筹划弟弟的婚事了。
邢维邦老年得子,对邢彪最为溺爱。他不是那种非常重视老礼的人,对邢彪与赖妮的事不计较,关心的是早点抱孙子,好延续邢家的香火。所以一回十里坡,看了已经竣工的老屋,便催着邢梅几个为邢彪筹办婚事。
现在问题已经不复杂了。原来最困难的是房子不好办,现在这个大难题已经解决,剩下的就是彩礼了。托了村里的头面人物去宋家说项,宋家赞同婚事,只是提出的条件有些苛刻(在邢兰看来太苛刻了),宋家要三金(金项链,金戒指和金耳环),要彩电,要双筒洗衣机,还要衣服钱2000元。另外要3000元彩礼。因为家具是男方必须准备的,这些条件折合人民币上万了。要知道这个标准在时下搁在北阳也是极豪奢的了,因此邢梅立即回绝了,认为这完全是欺负人。
老父与家里的主心骨大姐回来,邢菊和邢芳立即赶回了老家。。邢菊随时可以走,邢芳已经放了暑假,姐妹四人回到老家一合计,都感到气愤无比。宋家穷疯了吗?卖女儿吗?就算卖女儿,赖妮的条件值这么多吗?
“宋家就是那个德行!”邢菊气愤地说,“他是知道大姐和小五过得好乘机敲诈!我们决不可答应。”
在邢兰家里召开的家庭会议有李声和童贵山参加,但将老父和邢彪排除在外,这些年家里的大事小情总是童贵山出面,邢梅便征求妹夫的意见,“贵山,你说说看,咋村现下是个什么行情?”
“什么行情?连3000也用不了。这都是含了家具衣裳的钱。”童贵山瓮声答道。
“瞎说呢,哪里用得了3000?”不大爱说话的邢兰白了丈夫一眼。
“彪子什么意见?”一脸书卷气的李声问。
“他能有什么意见?”邢菊对弟弟很是不满。
“将彪子叫来吧,这事不能背着他。你说呢大姐?”邢芳对邢梅极为尊敬,“毕竟是彪子的事嘛。”
“叫他有什么用?都将人家的肚子搞大了。”邢菊愤愤地说,“我问了彪子,他手里只有不到伍佰元。”
“别说的那样难听。小五说的是,将彪子叫来吧。”邢梅皱皱眉头。她和李声回来带了1500元,自觉的够彪子办喜事了,谁知竟会是这样。她望望李声,见丈夫也皱着眉头,觉得很是歉意。自结婚后一直肩负着补贴家里的重担,李声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越是这样,邢梅越是内疚。如今他们的长女已经快大学毕业了,儿子今年也高考了,按照成绩应当没什么问题,家里的经济压力越来越大,这1500元几乎是家里的全部积蓄了。
邢彪很快来了,但他没什么主张。邢彪是个极为木讷的青年,蹲到角落里一支接一支地吸烟。
“和他家谈谈,这个要求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李声轻声说道。
“说了,他们不同意。”邢彪有些怕大姐和大姐夫。
“你怎么说的?咱村谁家的姑娘出嫁要这么多彩礼?他老宋家也不是第一次嫁女儿,咋这个赖妮就这么值钱?金子做的?”邢菊恶狠狠地盯着弟弟。
“这事不能靠彪子谈。贵山,你去跟他家谈谈吧。明天就去。”邢梅望着童贵山,有些无奈。
邢芳想说什么,张张嘴又将嘴边的话咽进了肚里。
第二天童贵山托了朋友去宋家谈,没有获得想要的结果,宋家似乎吃定了邢家,放出风来说,赖妮已被彪子欺负了,如果不是女儿愿意,一定将彪子交给公安。现在他们老邢家得人必须破财,否则一拍两散,到时候别怪老宋家不讲情面。话说的实际比这个粗多了,经过了几个人的传达到达邢梅耳中自然文明了许多。
“这个宋家人怎么如此的不讲道理?”邢梅压住心里的不快,对自己家人说。无奈,家庭会议继续召开,这次是在修葺一新的老屋,情况也没有瞒着老父。
“底子没有坐好。她爸外号叫土地爷,你又不是不认识。”邢兰终于忍不住,说了句狠话。
“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大姐夫李声说,“我和你大姐的假期有限。现在真的不能重新考虑?”李声是邢家的老女婿了,劳苦功高,说话不甚有顾忌。
“那要彪子说话。行不行他自己心里总有个数吧?我也不怕他恨我,这事黄了不是坏事。我不信他敢将彪子怎么样。什么叫欺负了他闺女?我还说她勾引彪子呢。”邢菊说道。
“胡说什么!”邢梅不悦道,“那样做邢家成什么了?让咱爹以后见不见乡亲?”
“大姐说的有理。他们不讲理,我们不能不讲理。可是总要定个日子,定个准数。”邢兰有些着急。这也难怪,如今老父归乡,邢菊又是那种情况,老家的担子无疑会落在自己肩上,当然希望大姐探亲期间将弟弟的婚事办了。
“我叫荣飞来吧,或许他有办法。”邢芳终于开口道,现在归结为钱上了,荣飞最不缺的就是钱。真实的情况或许三姐知道一星半点,二姐和大姐是不晓得的。
“人家尚未与你结婚,拉人家过来作甚?”邢菊不满地瞪了妹妹一眼。
这是回护荣飞的意思,邢芳自然听得出来,或许是这半年来的变故吧,三姐对荣飞的了解是几个姐姐中最深的。邢芳尚未还口,只听邢梅说,“彪子,你看此事如何办?”
邢彪一言不发。
“你不是小孩子了,轮到自己的婚事,不说话可不行。大家都在为你筹划呢。”童贵山一直是看不惯小舅子的,“你有多少,看大家能为你凑多少,好歹将此事办了是正事。”
但办正事是需要钱的。于是几个人开始统计全家可以动用的财力,邢梅1500,邢兰500,邢菊和邢芳各1500,加起来正好5000,尚不足宋家要求的一半。
“不要为难了。”邢芳决定揽下这件令姐姐们为难的事,“我这就回北阳,马上汇一万过来。”
“你又逞能。”邢菊立即反对,“你有一万吗?”
“不错,钱是荣飞的,但我和他已有婚约。他亲口对我说不让我为难,他生意做的很好,不差这点钱。”对荣飞的为人和事业有了比较充分认识的邢芳坚定地说。
面面相觑。邢梅留下邢芳细细询问,在严酷的现实面前,邢梅选择了折中,“如果可以,就算我们家借他的吧。将来我负责还。”
邢芳当晚便离开空山返回北阳。两天后她带着现金返回老家。邢彪的结婚日子遂定于7月19号,经过一番忙乱,终于将已怀孕五个月的赖妮娶过来了。婚礼很是热闹,酒席的数量和标准都是村里的一个新标杆,让久别回乡的邢维邦老人十分快乐,亲戚们该来的都来了,邢芳希望荣飞回来,不过荣飞以工作忙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