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冰凌谷,站在苏木山脚,身后又回响起噼噼啪啪飞石击落的声音,夹杂着黄鹊的惨叫声,并伴有琴音、箫声。
这是黄鹊道人仲凤清和黄石道人邓天门又打起来了。
“不愧是仙人,这么快就缓过来了。”慕容笙暗暗惊叹。
慕容笙练就了《十二经流疏》和《九龙九象神功》,自身劲力迅速提升,脚程飞快,出谷至此用了还不到一个时辰。
行走天下,怎么可以没有剑呢?
慕容笙曾听师傅谷伯麟说起过雪竹的来历,有了灵感,于是就地取材,单掌劈断一棵碗粗的香柏,运劲于掌锋,以掌作剑,刷刷刷地削了起来。顷刻间,一柄三尺长的香柏木剑诞生了,剑身上散发着一股香味,闻者怡然自得。
“虽然不及雪竹,也还凑合。”慕容笙将木剑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心中满是自豪,“如此好剑,得取个好名字才行。必须有内涵,有意义,配得上侠之大者。叫伯麟吧,纪念师傅,呸呸呸,师傅又没死。那叫苏柏,寓意苏木山柏树,有点俗。叫香柏,雅致……”
他自言自语,又不停摇头,显然这些名字都不能令其满意。
“叫古柏吧,有气势。”一个放牛的老头经过,插了一嘴。
这老头面黄肌瘦,身材纤长,不过两眼放着精光,还算精神。
“好名字,就叫古柏,多谢大爷指点。哎大爷,别走啊!”慕容笙闪身挡住去路,盯着老头的牛绕了一圈,一脸坏笑。
“你干什么,想抢我的牛吗?”老头怯懦地说,用身体护住了牛。
“大爷你别误会,我看上的可不止是你的牛,嘿嘿嘿……”
“你什么意思?”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苏木山方圆百里可是禁地,无人敢靠近,大爷真有胆量,敢在这放牛,不怕飞石落下来吗?”慕容笙指着远处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黄石崖和黄鹊崖说。
“少侠,我只是个农家人,哪儿懂得这些个东西,我这就往回走。”
老头想错身向前,但是慕容笙依然阻着去路,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别装了,你从冰凌谷口开始跟踪我至此,我早就发现了,之所以没提早戳破你,是想看你耍什么花招。”
老头闻言想弃牛夺路而逃,慕容笙伸手抓住他的肩膀,死死地擒住。老头挣了几次没能挣脱,于是回身出拳来打。慕容笙手上用力,喀一声,捏碎了他的肩胛骨。
老头疼得嗷嗷直叫,不敢再挣扎,乖乖束手就缚,口中连喊着:“少侠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
慕容笙这才放开了他。
“我是一字正清派薄州分舵主钟酉豹的手下,曾在十年前跟随少侠一行到得苏木山,当时谷大侠出谷时,将我们打得落荒而逃。钟酉豹不甘心,于是安排我在山下守着,随时报告消息。他说谷伯麟已经出谷,等黄侗鎏再出了谷,便要进谷去捉你。”
老头见慕容笙一个人出谷,于是暗中跟随,想要伺机擒住他,回去换个大大的功劳。但见慕容笙单掌劈断柏树,以掌锋削出木剑。老头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于是退而求其次,打消了心中的念头。
“俗话说将熊熊一窝,一点都不假,钟酉豹蠢材,你也蠢得不简单,眼神还不好使。”慕容笙指的是,黄侗鎏早在十年前便出了谷,这老头居然没发现。
“是是是,怪我瞎了眼,没看出少侠已练成盖世神功,居然还想打您的主意。”老头忙奉承道。
“少废话,十年前我师傅出了冰凌谷,去哪儿了?”
“少侠,我和您一样,在山中一呆就是十年,此后对江湖上发生的事也是一概不知。”
“给你个立功的机会,带我去见钟酉豹。”慕容笙将古柏搭在肩上,蹭一下跃上了牛背。
“这……”老头但见慕容笙愤怒的眼神,不敢反驳,连声应是,牵着牛就往前走。
慕容笙又问起十年前谷伯麟出谷发生的事。
老头滔滔不绝地讲述,将谷伯麟如何以一敌众,击退众大内侍卫和一字正清派教众的事讲了一遍,当然少不了夸大事实,添油加醋,阿谀奉承。
慕容笙倒是听着挺顺耳,谁让谷伯麟是自己师傅呢。他并不是喜欢被拍马屁的人,老头若是这样吹捧他,定然要挨揍。
老头左肩胛骨被捏碎,左胳膊抬不起来,跟折了一样垂着,看起来挺可怜的。
慕容笙于心不忍,动了恻隐之心,“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这么大年纪了还在一字正清派混?没有家人吗?”
“回少侠,我叫李震京。从小家里穷,也没有娶妻生子。早年我是混丐帮的,乞讨过活。后来乞丐越来越多,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我就用自己所有的积蓄打关系,入了一字正清派薄州分舵。”老头又讲起了自己以前混丐帮的英雄事迹,相当了不起,就没有他要不到的饭,又说起在一字正清派的事,自己依然牛逼。
慕容笙暗想,还真没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李震京嘿嘿一笑,回身问:“少侠,您真的要跟我去见钟舵主?”
“也不是一定要见他,顺路而已,顺道拜访一下老朋友。”慕容笙冷笑道。
苏木山位于华夏之最东北,若要离开此地,必须经过薄州。
“少侠,那你说话可要算数哦。您有所不知,当年钟舵主安排我留守苏木山,说只要能坚守完成任务,要调我去总舵呢。我要能把你带回去,他还指不定要怎样奖励我呢!”李震京满脸堆笑,幸福之情洋溢于言表。
“没问题,举手之劳。”慕容笙呵呵一笑,暗想如果我把钟酉豹打一顿,他还会奖励你吗?恐怕那时候,你不被打死算好了。
傍晚时分,抵达一个小镇。
二人都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可没钱住客栈,于是决定在一个破庙留宿。
“少侠,你且稍等,我去搞点吃的来。”
李震京出去没一会,左手耷拉着,右手捏着个纸包回来了,却见慕容笙已经蹲在火堆前啃骨头,古柏尖上还挑着半只烤鸡。
烟熏火燎的缘故,古柏前半截已经熏黑,剑尖都烤成木炭了。
“哇,有野味啊!少侠你不早说。”李震京伸手便要取烤鸡吃。
啪!
慕容笙觉着这老头挺可爱,有意逗他,在他手背上扇了一巴掌。
李震京吃疼 ,忙缩回了手,“小气,不让吃算了。”于是打开纸包,里面是两个白馒头,拿起一个啃了起来,同时嘴里还在嘟囔:“早知如此,这白馒头我自己吃了,还用得着带回来?以前觉着馒头挺好,跟烤鸡相比,就索然无味了。”
“刚才你明明可以逃走,为什么还要回来?”慕容笙问。
“逃走干嘛?我才不逃呢。只要把你带到薄州分舵,我往后可就衣食无忧了。”李震京说。
“如果单是为了填饱肚子,我建议你还是待在丐帮的好。”
“宁可高傲地站着死,也不卑微地趴着生,这是我的做人宗旨。好容易不做乞丐了,我才不会回去呢。”
慕容笙将吃剩的半拉子烤鸡丢给了李震京,李震京逮着就吃,嘴里千恩万谢,感激不尽。
夜幕降临,慕容笙靠在神龛下睡着了,隐隐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猛然惊醒。果不其然,李震京就蹲在自己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装什么鬼?”
“少侠,我想了很久,你还是别跟我回薄州分舵了。”
“为什么?我不去你怎么领赏?”
“人在江湖,义气为重,其实我感觉你人还不错,不想让你去送死。”李震京接着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但是钟酉豹也不是吃素的,他的八角金锤当世罕逢敌手,手下更有一班高手。他们一旦擒住你,定要将你送回总舵,我听说左、右掌门都是狠角色,免不了让你受一番折磨。”
慕容笙呵呵一笑,“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就为这?”
“反正我好言相劝,听不听是你的事。如果你真死了,可别到阎王爷那告我的状。”
“放心,我也是恩怨分明的人,保证不告你的状就是。来,我给你瞧瞧伤势。”慕容笙察看了一下李震京的肩伤,“不是很严重,没有生命危险,顶多这条胳膊废了。”
“啊?废了一条胳膊还不严重?万一钟舵主赏我一盘金子,我一只手端不住可怎么整?会不会被人笑话。”
“肯定会被人笑话的,你想啊,你端不住盘子,别人会以为你没见过这么多金子,显得你没见过世面。”慕容笙故意逗他说。
“那……这可怎么办?”李震京忧心忡忡,为此一夜都合眼。
次日一早,李震京牵牛,驮着慕容笙,继续前行,一路南下。傍晚时分,抵达薄州府城外。
他们刚进城没一会,立即便被一伙人从四面八方冲出来围住了,为首正是一字正清派薄州分舵主钟酉豹。
“舵主,您消息可真灵通,这是来迎接我的吗?小的这可受不起啊!”李震京心中别提有多兴奋。
“是啊,我是来迎接你的。”钟酉豹冷冷一笑,忽然吩咐左右道:“把这个传送假消息的叛徒给我抓起来。”
“哎舵主,先别急着动手,话说清楚先。我李震京为了咱们薄州分舵可没少出力,一个人待在苏木山里这么多年,没吃没喝没女人不说,整日担惊受怕,一夜白头啊,看看我都成什么样了?好容易功成身退,你反而还要抓我,这到底是为何?”
“妈的,你还好意思跟我说功成身退?江湖上传言,黄大仙早在十年前就出谷了,十天前你还飞鸽传书告诉我他还在谷中,这怎么说?你让老子白白等了十年时间,错过了抓九月笙的绝佳时机,与副掌门之位擦肩而过。”钟酉豹怒不可遏,“让你在苏木山是盯梢,你瞅瞅你都干了些什么?又是放牛,又是私生子的,你对得起老子对你的信任吗?”
“什么私生子,嘴巴放干净点好不?”慕容笙不乐意了。
“舵主,您说错了,苏木山中就我和牛,怎么可能有私生子。”李震京指着慕容笙说:“他就是慕容笙慕容公子。”
“什么,慕容笙?”钟酉豹转怒为喜,喜上眉梢。
十年时间,慕容笙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时,都有些认不出自己了,何况是旁人。钟酉豹又在气头上,没认出来也属正常。
岁月是把杀猪刀,变了容颜,长了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