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被用力摁住的刺疼感也没有让傅闻笙脸色有所变化。
他的目光沉沉地凝在席有幸的身上,好似在包容她的一切行为,最后还说了一句,“不疼。”
一遇到傅家亲戚的事情就是这副任人揉捏的样子。
席有幸甩开了他的胳膊,“你觉得叔叔阿姨会愿意看见你被亲情绑架成这样吗?”
意外事故身亡的双亲一直是傅闻笙心中的逆鳞,他的冷酷和抑郁都来自于父母之死造成的阴霾。
这么多年,傅闻笙都没有走出去过。
席有幸和他一样,同样是冷心冷情的人,再怎么关系不错,也无法互相温暖。
如果要真的比较,傅闻笙甚至比她更不懂得如何放开心怀,跟人交往,安心相处。
他一直孤身一人,只有在席家伸手帮扶的那些年里,才认识了席有幸这一个,和他相似,双方待在一起感觉还算舒适的人。
“人已经死了,没有意志。”傅闻笙语气冷冰冰地陈述着事实。
席有幸抿了抿嘴角,随后转身就走。
不需要说话,傅闻笙已经自然而然地跟上了她的脚步,由她带着离开了墓园。
席有幸把人带到自己的车上,从后备箱里找出一个小药箱,拿了相关的药品和棉签,回到车上,替他简单地处理伤口。
傅闻笙靠着座椅,闭着双眼,整个人的姿态很放松,仿佛进入了能让他感觉到安全的领域。
伤口处理完后,他才微微睁开眼,看向席有幸,“在你车上睡会儿?”
席有幸嗯了一声,从后座上拿了条被子,仔细地避着他手臂上的伤,动作很轻地把被子盖到了他的身上。
“阿幸。”傅闻笙忽的开口喊了一声。
“不是要睡觉吗?”席有幸状似不耐地反问道。
“睡前说两句。”
“说吧。”
“他对你好吗?”傅闻笙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席有幸的那位大影帝丈夫慕何。
“操心这个干什么?”席有幸没有直面他的问题。
“我不在乎别人,可能这辈子就只在乎你这一个。”傅闻笙道,“这个问题很重要。”
言下之意是他需要得到回答。
席有幸挑了挑眉,随后反问一句,“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
傅闻笙沉默了片刻,才接着问,“他爱你吗?”
席有幸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嗤笑一声,“你懂什么是爱吗?”
傅闻笙微微歪着脑袋,棱角深刻分明的面容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没有出声,席有幸却替他回答了,“你没有爱人的能力,怎么会懂?”
傅闻笙的瞳孔霎时怔住,下一秒,只听席有幸又说,“我也没有。”
“所以你来问我,我给不了答案。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才算爱。”
商人当惯了,会计较是否等价,会不自觉地相较投资和收益。
而在她擅长的领域里,所谓的爱情对应的天平另一端尽是模糊和空白。
“这么说,他不是那个人。”傅闻笙沉声总结道。
“重要吗?”
“我以为他能让你懂。”傅闻笙的话里竟还带了一分遗憾,“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还是有病。”
席有幸扫量他一眼,嘲讽道,“是啊,有病。”
“所以我觉得不对。”傅闻笙的语气忽然变得分外严肃,目光锋利地直刺向身边的人,“我们的感情都是畸形,残缺的。”
“有病就不要祸害别人。”
“但你选择嫁给他,跟慕家联姻。”
席有幸抿唇不语。
“只是为了单纯的商业利益?”傅闻笙随即又问,目光愈发凛厉得好像能当场看穿她。
“不然呢?”席有幸抱起了双臂。
“那为什么当初不考虑我?”傅闻笙皱了皱眉,似乎真的对这桩婚姻的对象选择感到不解,“我和你,比你和他,更合适。”
席有幸沉默着,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出寒意。
“他是正常人,如果接纳不了——”
“我不需要他接纳。”席有幸冷声打断了傅闻笙的话。
“阿幸,你这是在自找麻烦。”傅闻笙平静地说完这句,便又重新合上了眼皮。
车内静了下来,谁也没有再出声交谈。
大约十几分钟后,傅闻笙歇够了,醒了过来,席有幸和他一起抽了几根烟,他便下了车,回去取了自己的车。
两个人从墓园驾车离开,分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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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房间内,慕何看完了好友高墨发来的所有视频。
除了在墓地园区内,席有幸和傅家亲戚争执的那个视频能听见一些声音之外,其他的都没有声音。
画面中只剩席有幸和傅闻笙两个人,肢体接触很短暂,交流似乎也并不多。
慕何无从判断傅家亲戚离开之后,他们单独相处时具体的谈话内容。
他的眉头紧锁着,反复地观看视频内容。
即便席有幸和傅闻笙之间没有出现什么逾矩的行为,他依然觉得这两个人在一起,让他很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不单只有看见妻子和情敌接触时自然产生的正常醋意和不悦,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很怪异的分离感。
就好像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好像有什么他并不知道,又很重要的东西遗漏了,或者说是他还未曾明确地察觉出来。
席有幸越是和傅闻笙靠近,他就越觉得她会被傅闻笙身上的那些忧郁阴影所感染,也许真的会受到影响。
总而言之,就是会令他不安。
他甚至连安然坐着都坐不踏实,心头的焦灼难耐,更让他端不住平常安之若素的状态。
他在门后来回沉踱着脚步,等待着。
每一分每一秒都化作撕扯他理智的煎熬,直到门口传出很轻的刷卡开门声响。
门被打开,席有幸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那一瞬间,他心头压着的浑浊闷气统统散去。
刚进房的席有幸看见矗立在门边的人影,神色微讶,显然是没想到慕何会守在这个位置。
席有幸反手将门关上,随口说了句,“还不睡,在这当什么门神。”
“我一出来你就不见了。不留消息,电话不通。”慕何低头看着她,“你不觉得我会担心吗?”
席有幸瞥了他一眼,无甚所谓道,“我不是小孩。”
说完,就要绕开他,往床边走。
慕何伸手阻拦,直声道,“你刚才去墓地见傅闻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