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回去断案?
开口说出这种话,这个杵作李正到底哪里出毛病了?
真凶马高没有找到,我们深夜来一趟徐家湾不容易,现在难道就回去?
真不知道这个李正是怎么想的。
众人都一头雾水,全然不解李正真实意图。
最着急的还数姬明月。
姬明月知道留给李正的时间不多,要是这次他抓不到真凶,他就死定了,看他回去怎么向户县县衙交代?
姬明月心里着急,急忙上前问道:
“李正,你咋想的?我们到徐家湾来干嘛?我们是来抓真凶马高来的!现在马高没有找到,我们回去怎么向户县县衙交代?”
姬明月很清楚,这次李正不能找到真凶,户县衙门那些人可不会饶了他。
一个法曹吴高明,一个县尉刘雄,全是两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就算是她那个冷漠的老爹不持任何立场,这两个人足以让李正死上好几回。
所以,李正只有这一次机会,他如果找不到真凶,他只能等着坐牢!
姬明月一心为李正着想,可是李正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
“姬明月,你不要担心,我心里有数,他们早就做好了安排,我们耗在这里根本毫无用处,不去回去继续断案吧。”
回去继续断案?!
姬明月听得瞠目结舌。
无脑的韩猛等人也听得可笑可悲。
可是李正心里已经有了主张,不管众人如何猜疑,他直接命令大家回县衙。
……
一路无话,李正带着众人,双手空空回到县衙。
县衙里面,所有参与旁听的户县名流没有一个人离开。
在李正去了徐家湾的这片刻,他们只是吃了些甜点,喝了几杯浓茶,然后盘腿坐在哪里,满心希望等李正带回真的马高。
所以,当李正带着韩猛等人空手而归的时候,户县县衙里面安静的有些吓人,大家似乎可以听见各自紧张的呼吸声。
没有看见李正抓来真凶,这才是他们最担心的事情。
坐在堂上的姬知古无视李正的存在,他继续闭目养神,根本不搭理李正,李正是不是带回了真凶马高,好像和姬知古毫无关系一样。
在姬知古的盘算之中,李正这次肯定输定了,不管这个杵作怎么演戏,怎么折腾,最后的结果还是他得输。
李正输了,想靠李正破案来提升自己地位的姜明哲姜少尹,也会立刻变得乖乖的,然后把王志顶上去,让他背黑锅了事。
弄来弄去,最后还是同样的结果。
姬知古得意洋洋,偷眼看看一旁的姜明哲,发现姜明哲也在看他。
姬知古心里有点发毛,于是尴尬一笑,冲姜明哲说道:
“姜大人,我看李正此人不可靠啊,他这样三番五次糊弄我们,实在可恨的很啦,他这次又是空手而归,也没有抓到所谓的真凶马高,我看我们不如把他判了算了!他扰乱朝堂,至少要判个长流才对。”
姬知古把惩罚李正的皮球踢给了姜明哲。
他要看看这位京兆少尹怎么处理李正?
一看李正空手而回,京兆少尹姜明哲心里也开始犯怵。
姜明哲心里暗想:李正啊李正,你这是在搞啥鬼?
你说堂上的马高是假的,你打算去徐家湾找真的马高,可是连一个时辰都没有,你就回来,而且没有抓到真的马高。
我姜明哲真的不明白,你李正葫芦里面到底买的啥药?
京兆少尹姜明哲素来善于识人识心,可是今天到李正这里,他完全看不懂他此人,看此人如同雾里看花。
姜明哲修炼了十几年的心法,此刻全无了用处。
……
看着这些可以决定他生死的诸位命官,李正一点不惧。
李正慢悠悠但是极度自信。
他从怀里掏出从马高家里拿来的那几支毛笔,来到主簿马晗哪里,说道:
“主簿大人,鄙人想借用您多余的毛笔一用,不知可否?”
马晗当然不敢执拗,李正只是想借用他的毛笔一用而已,就算这里没有毛笔,他马晗也要跑步回去拿几支毛笔来给李正用一用。
在户县县衙里面,马晗还是比较同情李正的人之一。
对户县县衙的情况,主簿马晗最有发言权。
这十来年,他一直在户县县衙混饭吃,从良心上来讲,户县县衙只能用三个字形容:黑,黑,黑!
最后还是一个字:黑!
马晗精通大唐的所有肠肠肚肚,但是自从当上主簿以来,大唐基层的黑暗确实颠覆了他的三观。
所有的人都在投机钻营,所有的人都是毁尸灭迹,所有的人都效仿朝廷李林甫和杨国忠斗法斗狠。
谁赢谁就可以掌管一切。
马晗从小一直勤奋好学,所谓的精通大唐法律,也不是凭空来临的,几乎全是他自己学习得来的。
加上马晗天资聪颖,处理起事情来表现的非常圆滑世故,因此考取秀才之后,才被人推荐来到户县衙门当师爷。
马晗为了生计,在户县衙门一干就是十三年。
十三年来,他唯一觉得之前的县令姬知古是一个好人,除此之外,法曹吴高明和县尉刘雄,还有现在阴阳怪气的姬知古,他们全然没有一个好人。
这几个人把持户县县衙有十年,制造的冤假错案不计其数。
因为马晗是主簿,所有的案件都要经过他来带笔记录,他这样一个没有发言权的师爷,经常发现案件处理不当,但是他无处去说,也不敢去说。
十年来,他只有忍气吞声,为了几十两碎银子,他的节操可谓碎了一地,人格也烂的捡不起来。
这次杵作李正忽然像一具诈尸一样从户县衙门基层冒出来,而且对张小翠案子提出大胆质疑,这让主簿马晗似乎看到了希望。
在沉闷的要死的户县空气中,似乎吹来一丝凉风一般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所以,户县主簿马晗还是倾向于支持李正赢。
李正要是断案赢了,打击打击县尉刘雄和法曹吴高明,也是一件好事。
因此,马晗表面上迎合法曹吴高明等人,暗中却为李正鼓劲打气。
此刻李正来求他,他岂能不帮助。
他赶紧从自己笔袋里面抽出几支毛笔,慎重其事的递给李正,说道:
“李兄只管去用,我这里啥也没有,毛笔多的是。”
李正微微一笑,问道:
“我想问马兄一个问题,不知道马兄是不是也是户县秀才?”
马晗不好意思的说道:
“李兄,说起来惭愧的很啦,在下是开元十八年的秀才,中秀才已经有十几年了,李兄,不知道您为何要问这个?”
李正拿过马晗递给他的毛笔,连忙说道:
“不碍事,不碍事,随便问问而已,多谢马兄借我毛笔一用,谢谢!”
李正从马晗手里去借毛笔,让一旁守候的法曹吴高明和县尉刘雄心里莫名其妙,他们两个不约而同想到一个词语:李正疯了?
此人没有抓来所谓真凶马高,却从师爷手里讨要毛笔,难道他要画出一个真的罪犯来安慰在场熬夜的诸位大人嘛?
法曹吴高明忍不住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说道:
“李正,你这是想要干嘛?你要这嘛多的毛笔有何用?难道你想用毛笔在纸上画出一个真凶马高来不成?哈哈哈,正是太可笑!”
县尉刘雄也起身上前嘲笑李正,说道:
“李正,你画出一个真凶我可以认可,但是我要提醒你,你最好画出来一个身材高大,面色铁青,而且关键的一点是,此案犯的脚要画的很大很大才合适,懂吗?否则大家还是不认可你吆,呵呵呵!”
李正不但不生气,反而朝法曹和县尉拱拱手,说道:
“多谢而且大人提醒,我李正有特异功能,还真的可以画出一个真凶来,诸位要是不相信,就请拭目以待!”
李正言罢,手里拿着从马高家里搞来的毛笔,还有案发现场采集到的那三支毛笔,还有从户县师爷马晗哪里讨要来的毛笔,直接来到那个侏儒马高面前。
侏儒马高瞪大眼睛,瞅着李正,问道:
“你要干嘛?”
李正不慌不忙,让师爷马晗找来一个笔袋,然后把所有的毛笔装进笔袋,直接递给侏儒马高。
马高和众人不知道李正要干嘛。
李正看着一脸茫然的侏儒马高,说道:
“马高,我再来问你一句话,你可是徐家湾秀才马高,是不是?你要严肃作答,否则有你好受的!”
侏儒马高伸手接过那一笔袋毛笔,内心一片茫然,不知道李正要干啥,但是看着李正一脸严肃,他有些心慌的说道:
“小人正是徐家湾的秀才马高,我都说了十几遍了,还能有假!”
“好,好好好!”
李正轻轻鼓掌几声,然后转身,背对马高,冲堂上的那些大人们拱手说道:
“既然这位秀才扬言说他是马高,那我李正就要当着诸位大人的面,当面考一考他,看看这个马高能不能认出自己的毛笔来!我给马高的这些毛笔,大多数是从他们家里搜出来的,应该是他使用过的毛笔无疑,其中还有几支是师爷马晗的毛笔,我想让人犯认一认那几支是他自己的毛笔!?”
李正此话一出口,震惊的在堂上闭目养神的姬知古混身打了一个激灵。
他不由得睁开眼睛一看身旁的姜明哲,发现此刻的姜明哲反倒不紧张了,现在轮到姜明哲要闭目养神。
姬知古心里开始慌张起来,李正要让马高当众认出自己的毛笔,这一招很毒辣。
对经常使用毛笔的秀才来说,李正的这个问题其实根本不算是一个难题。
可是对于姬知古来讲,他立刻感觉到了李正这一招背后的杀气腾腾。
姬知古全身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
姬知古的这些细微变化,立刻被旁边的姜明哲发现。
姜明哲歪着头,盯住姬知古,低声问道:
“姬大人怎么啦?是不是偶感风寒?怎么您的全身在发抖?”
姬知古急忙掩饰说道:
“没有,没有,深夜冷风吹来,下官感觉不胜凉意,李正,现在已经是下半夜,我看你还是赶紧审案吧,不要再拖延了,好吗?”
姬知古把矛头对准李正,催促他赶紧结案。
李正不急不慌,来到侏儒马高面前,冷静的说道:
“马高,你说你是秀才马高,那我要来问你一个问题,你既然是秀才马高,你应该可以认出来你使用过的毛笔,是不是?”
马高思考都没有思考,立刻回答:
“呵呵呵!当然了,我是户县秀才,我怎么会不认识自己的毛笔呢!”
“那好!”
李正趁热打铁,说道:
“马高,你手里拿着大概十一支毛笔,我想让你把自己用过的毛笔一一挑选出来给我!这对你一个秀才来说,恐怕不是一个难题吧?”
侏儒马高鄙夷的说道:
“这个一点麻烦没有,我使用过的毛笔,当然我可以认出来!”
李正让马高挑选毛笔,把法曹吴高明和县尉刘雄搞的一头雾水,他们不懂李正要干啥?挑选毛笔这样的小事情,难道也要人犯来做不成?
就在大家愕然不已的时候,侏儒马高拿起手里的笔袋,从里面抽出几支毛笔,看都没看,立刻选出其中的五六支毛笔,不假思索的递给李正,然后轻轻松松的说道:
“给你,这就是我用过的毛笔,你要是想留作纪念,可以拿去!”
李正慎重的接过马高挑选好的毛笔,严肃其事的问马高:
“马高,你确信这些是你用过的毛笔?”
马高点点头,说道:
“确定无疑!”
“真的?”
李正再严肃的问一次。
马高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你这人怎么如此啰嗦?我自己用过的毛笔,我当然认识,你拿去即可,不要再废话,我就是秀才马高,不管你怎么问,我都认得出我的毛笔!”
李正接过马高挑选出来的那几支毛笔,仔细研判半天,发现里面除了一支是马高其人用过的之外,其余四支,竟然全是师爷马晗的毛笔。
师爷的毛笔笔尾都刻着马晗二字!
李正当即大怒,顺手拿过来桌子上的惊堂木,重重一拍,吼道:
“大胆马高,你还敢伪装秀才马高!?现在物证俱全,证明你根本不是马高,你还不从实招来!”
马高吓得不轻,支支吾吾说道:
“李正,你说我假扮马高,你有何证据?”
李正拿起那几支挑选出来的毛笔,质问他说道:
“既然你说你是秀才马高,为何连自己的毛笔都认不出来?!”
侏儒马高不认账,抗辩说道:
“小人怎么认不出自己的毛笔?小人不是已经挑选出来给您了嘛?”
李正勃然大怒,说道:
“好你个假扮的秀才,你挑选出来的毛笔,其中只有一支是马高的,其他四支全是师爷马晗的,你这该做何解释?”
马高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
“时间长的去了,小人的毛笔小人也认不出来了。”
“我呸!”
李正朝地上吐出一口痰液,说道:
“所有当过秀才的人都很清楚,他们的毛笔上面,全刻有自己的名字,不管走到哪里,不管过上多少年,这些毛笔都可以依据自己的名字认出!你马高当秀才几天,居然连自己的毛笔都认不出来了嘛?!”
此话一出,侏儒马高当场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