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兄弟反目
“嘁——”
一声毫不掩饰的嘲笑。
宫本加贺诧异的看着从花架后面走出来的莫东篱，依旧助理打扮，双手插在裤兜，兀自坐在榻榻米上，替自己沏了一杯茶，发出一声赞叹。
“宫本君，好茶艺。诶，客人到访，你还不过来，干嘛，总不会想让我当你的介错人吧!
可千万别，我晕血。
您继续！”
几近虔诚的剖腹自杀被莫东篱就这么打断，尤其还说的煞有介事，却让宫本加贺生出一抹难掩的笑。
他叹了口气捧着刀重新放回到刀架上，去里面端来一些糕点果子，对面坐下。
莫东篱诧异的问：“你不自尽啦？嗨，我跟你说，刚才你可是揣着十二分的虔诚，说不定还真能感动上天应了你的愿望。
这种以身殉道的事儿，还要天时地利人和，你已经错过了，别说是剖腹，就是切成段也感动不了上天。”
莫东篱说着，煞有介事的直知天花板。
宫本无语，询问：“那么，你喝茶，我继续？”
莫东篱一拍手：“好啊！你这么诚意，我自然帮你喽，嗯，等你剖腹自尽，我就将你切成一块一块的寄给你的父亲，你说，他会不会觉得害了唯一的儿子痛悔不已，也来个破腹呢？”
宫本加贺对上那双亮晶晶没有温度的眸子，她笃定的望着自己，好像打定了注意会这么做。
“你威胁人的时候，和浥尘君很像。”
宫本加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双手放在腿面上，望着茶水，不知在想些什么，莫东篱便也陪着他沉默，良久他抬起头：
“是浥尘君让你来的？”
莫东篱这才一本正经，站起身对着宫本加贺深深地鞠躬：“这是肖大哥让我向你致敬，代表千千万万的同胞，谢谢你的大义。”
她又鞠躬：“这是肖浥尘代我向你致歉，于私，他辜负了你的信任。”
最后鞠躬，她诚意十足的说：“宫本君，我平生第一个最敬佩的人是肖大哥，第二个，便是你。”
她正儿八经的鞠躬结束了，探着头问：“宫本君，你这么好的人，总舍不得让我们这些人当罪人吧？”
宫本加贺不明就里，莫东篱便解释一番：“你看，你若是真自尽了，那我们这些人不都变成欺骗朋友，阴险狠辣的坏人了？
先不说你被切成段的事，就说你自尽的消息一旦被令尊得晓，老年丧子，说不定也跟着没了，真到那时候，宫本家断子绝孙，你才是家族的大罪人，十恶不赦的大罪人！
还有，这战争要是你一人殉身就能阻止，干脆召集千儿八百的大善人一起殉身，岂不是更能感天动地？
事实上呢？宫本君，你是高材生，自然读过历史不是吗？邪恶最终战胜不了正义，我始终相信。
所以，也请你相信好不好？好好活着，你想赎罪也好，想过田园生活也罢，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是不是？
你既然热爱你的国家，你的同胞，你更应该活着。战争，迟早会结束的，难道你就不想看看你祈愿实现的那一天吗？”
莫东篱说的嘴皮子都干了，抿了口茶，小心观察着宫本加贺，看他有没有被自己一诈一唬的说动了。
“会有那一天吗？”
“当然会啊！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你宫本加贺这样正义的人，更有肖浥尘那样聪明英勇的人，世界总会变美好！”
莫东篱双手撑在桌子上，差不多探过半个身子，几乎凑近了宫本加贺，眼眸热忱，如融融暖阳，望着她的眼睛，宫本加贺不由得燃起一抹希望。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呢？他是不是也应该为那样的一天而出一份力。
“谢谢。”
宫本加贺释然。
临走之际，莫东篱又看看那把武士刀，又嘱咐道：“宫本君，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你可不能言而无信！”
宫本加贺失笑，小姑娘真是有趣。怪不得浥尘君这个万花丛中的蝴蝶追着不放。
“不会。”
“还有，自己的刀是用来对付敌人的，可不是用来伤害自己的。”
“嗯。”
“宫本君，你这么年轻，都还没爱过一个人，都没结过婚，没组建过家庭，没当过爸爸，一定要好好活着。”
这句话令宫本加贺有所动容，他沉吟片刻：“好。”
莫东篱看着和煦的宫本加贺，招招手，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
她总算是替肖浥尘拦住了宫本加贺，如果他当真自裁了，肖浥尘一定会内疚一辈子的。
宫本加贺转身，给肖公馆去了电话，问问肖浥尘，他未来日子里会有一位很厉害的管家婆，他自己晓不晓得。
几天后，宫本加贺被‘押解’回国，而那位记者回国后立即将所有关于试验基地的证据公布于众，后来迫于各方压力让他们对宫本加贺没有公开审理，即便是在自己的国土，试验基地的内幕毕竟是丑闻。
肖浥尘莫东篱几人得到这个消息，终于松了口气。从一开始，他们还想着，宫本家就这么一个继承人，老宫本总不会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被处决吧。
至于海城，新的机关长被委派，却被人半路上炸掉了，于是，日方震怒，重新派了一名机关长，还有一名专员，秘密抵达海城。
这天，肖陌尘将肖浥尘和东篱二人唤进书房，拿出一枚重庆的一等功勋章放在肖浥尘面前。
“大哥，恭喜啊！”
肖浥尘热嘲冷讽，转身就要离开。
“回来！”肖陌尘一声呵斥，莫东篱缩缩脖子，感觉着两兄弟又杠上了，回头的肖浥尘完全一副痞的想让人揍的样子。
“肖浥尘，这是委员长亲自为你们代发的勋章，恭喜你，少校。”
莫东篱惊诧的瞪着肖陌尘，不敢置信，直到看到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肖浥尘盯着肖陌尘：“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成了军统的人？什么时候，成了少校？”
“因为你立下了头等功，特殊时期对你破格晋升。你放心好了，你的直接上司是我，而你的军统身份，是机密。”
相对肖陌尘的慢条斯理，肖浥尘简直气急败坏，他指着大哥的鼻子冷笑：“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哥！哈哈哈……让我想想，以你的三重身份，我军统身份不过是烟雾弹，恐怕我还有延安那边的特殊身份吧？”
“是，我替你递交了入党申请，丹碧和顾笙是你的介绍人，而我作为你的上级党委，已经批准了。”
“肖陌尘，你这是违规操作，你们上级知道吗?”
“国难当头，特殊时期，有时候需要特别手段。”
“手段用在自己亲弟弟身上？”肖浥尘几乎是吼了一声。
肖陌尘皱眉：“浥尘……”
“别给我讲什么大道理。我抗日，我跟你们合作，是因为我是一个中国人，这跟什么党派信仰没关系！
大哥，你知道我最讨厌束缚，别逼我！”
砰！
肖浥尘将勋章和嘉奖电文扫落在地，狠狠地摔上门，尔后又推开门，冲莫东篱吼一句：“还不走！”
莫东篱原本也是要走的，这会儿被呵斥也来了性子，瞪了一眼转身蹲下捡起撒落在地的东西。
肖浥尘被她一瞪，也知道自己过分了，哼哼两声便又摔上门走了。
“大哥，你也别生气，浥尘他，就是毫无防备一时难以接受。”
肖陌尘从他手中接过勋章，垂首望着东篱，迟疑的问：“你和阿浥……”
莫东篱一囧，大概是自己称呼‘浥尘’显得太亲昵了，她不由自主的脸红了，依然嘴硬：
“肖大哥，你们都拿我当一家人，我再当自己是外人，也太矫情了。”
肖陌尘微微一笑：“也是。东篱，你怪我吗？”
“怎么会！”
莫东篱怕肖陌尘心中难过，连连摆手，又小心翼翼的说：“若换做是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知道，大哥你这么做，也是有你的考量，而且，其实，我很想入党。”、
莫东篱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为什么？”
难得肖陌尘没有生气，莫东篱便大着胆子说：“因为我认识了你们，从你们身上看到一种力量，光明。尤其，经历了这么多事，我突然觉得自己以前都是白活了。”
“呵呵呵，你这小丫头，果真是长大了。”肖陌尘摸了摸莫东篱的头，不提入党的事，却让她去看看肖浥尘。
支走了莫东篱，肖陌尘捏着额头半躺在沙发上，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走到桌前拿出一份报纸。
‘高官林怀安登报与女儿林姮断绝关系’——
另一版面却又登了一篇‘留洋千金怒斥其父擅毁婚约，誓言绝不做背信弃义之人……’
这篇报告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所谓婚约一事肖陌尘太熟悉了。
林姮，在林家毁约后便送去了国外其表亲家，好些年了，如今一回来，便做出这番阵仗，如果不出他所料，说不定很快，她就要来海城了。
顾笙进来时，便看到黑暗中一闪闪的烟头，他打开灯，将一份日程放在他面前。
肖陌尘摁灭了烟，看了一眼，划掉了‘大剧院’一栏。
“好像不去还真不行。”顾笙说着拿出一张红日封面的请帖递给肖陌尘。
“从伪满来的专员专程献给海城官员的舞台剧，届时，新上任的机关长会露面。”
“黑木凉川？那个十年前便来到华夏的老特务？他不是得了什么病回国了，没死？”
顾笙恨恨道：“岂止是没死，还升了职满面红光的回来了！”
肖陌尘盯着那份请帖，面色凝重。
黑木凉川，川岛云子的义父。
那个老家伙不同于军人出身的木村鹰佐，他是个奸猾的中国通，喜欢收养孩子，再将他们培养成长满獠牙的猎狗，躲在每一个阴暗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