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试卷发了下来,这回只考策论,当看到试题的时候,饶是温元良早有心里准备也忍不住想要骂娘。
第一题“周礼农工商诸政各有专官论”、第二题“汉唐以来兵制,以今日情势证之欤”、第三题“古之理财,与各国之预算决算有异同否”、第四题“士习之邪正,视乎教育之得失。古者司徒修明礼教,以选士,俊士,造士为任官之法。汉重明经,复设孝廉贤良诸科,其时贾董之徒最称渊茂。东汉之士以节义相高,论者或病其清议标榜,果定评欤。今欲使四海之内,邪慝不兴,正学日着,其道何之从?”
这四道题,涉及商、兵、财、文,不愧是皇帝的手笔,而且问题尖锐,尤其最后一道题,他若是模棱两可作答必定被皇帝所不喜,若是逢迎只怕跟大家大同小异,无法出彩,但,从心的话,写的一些内容难免会得罪人,更重要的是殿试的卷子要经过内阁筛选,内阁那关若是过不去,自己的卷子都无法呈到皇帝面前。
为了以后的仕途着想,温元良只能强忍着冲动,冷静思考如何作答,因着时间紧迫,他只能快速提笔,第一题好说,从农工商角度分别论断,可以“周官之隆,隆于学校,下自乡遂,上至成均”、“工也者,农之末而商之本也,农之委而商之原也”、“论商之交万国,通万变,达人情,审器用,可以济农工之穷,可以导农工之识。农工旧,商则新矣;农工隘,商则宏矣”三方面作答,再进行扩充,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第二题论的是兵制,先将汉唐以来的兵制做一个概述,再结合如今大齐的形势取之精华去其糟粕,只是在温元良看来,大齐如今是内忧大于外患,所谓的兵制更像是皇帝问他们怎样的兵制才能使皇权永固。
若从这个角度出发作答,皇帝定会欣喜,只是内阁某些人只怕要跳脚了,不过他相信内阁不全是奸臣之流,只要他写得让人无法反驳,应该还是能过的。
于是温元良咬咬牙,真的就“从心”了。
第三题是财政方面,这道题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手到擒来,做得也是最顺手的,只看两眼他的草稿就完成了,第四题涉及选官之说,侧重是“邪慝不兴”,即如何辨忠奸,温元良又忍不住想要含沙射影一番,又苦恼试卷过不去。
正当他纠结之时,发现头顶的光线昏暗了不少。
身后有人!
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这人究竟是谁?几位考官分明没有动弹,能在考场上如此随意走动,答案呼之欲出。
温元良紧张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看向第四道题,咬咬牙,提笔......
就这样他迎着头顶那道视线,硬着头皮作答,“世无清风,人心不古,不敢言义,不敢言死.唯闻举世滔滔皆言利,兴我亡我皆在我着......奸臣误国英雄死,千古遗碑夕照明......”
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打了鸡血,竟然越写越激动,越写越热血沸腾,连心中的恐惧敬畏都淡了许多,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将自己的心里话上答天听!
在温元良专心致志答题的时候,皇帝就这么默默站着,足足站了一个时辰才转身离开。
坐在上座的几位主考官面面相窥,不明其意,刚刚他们本来是要行礼的,被皇帝制止了,这段时间简直是坐如针毡,更让他们惶恐的是皇帝竟然站在会元身边看他做了半天题目,也不知道会元写了些什么,皇帝又是怎么想的。
这些卷子到时候会先送入内阁,姓名密封,他们也不知道卷子是谁的,万一到时候皇帝属意的卷子没能通过,他们是不是要吃一顿挂落?
越想几人越是不安,只是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温元良直到所有题目答完才抬起头,长舒一口气,眨了眨眼,再次将自己的答案过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了才开始留意身后的动静,此时四周的光线已经有些昏暗,他感受不到那道审视的视线,想来皇帝是走了。
这般一想,他只觉得浑身一松,竟有种淡淡的失落是怎么回事?
闹不明白的温元良干脆不想了,确定答卷无误后,仔细收好自己的考具,时间一到,便起身,等面前的卷子被收走了才缓缓走出考座。
这次离开皇宫他也有心思好好欣赏这世间尊贵以及的地方,也不知道他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次踏入。
温元良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此时他的心情有些复杂,相较于答卷惹怒内阁被扣下,他更在乎的是刚刚那身后之人是怎么想的,若在位者昏聩,他觉得自己就算拿了状元也不会有多高兴,反而还要担忧今后的仕途生涯,若上位者是个明君,那他刚刚写的那些东西皇帝应该会上心才是。
不管怎么样,答都答了,一切已成定局。
走出宫门口,温元良已经收拾好心情,又是一副潇洒到没心没肺的样子,远远看到等候的卓明轩和卓千肇,竟然激动得热泪盈眶,欢脱得冲了过去。
原本他这个会元就极受大家瞩目,这会儿众人瞧他兴高采烈的样子,纷纷猜测温元良会不会是新科状元。
马车上的卓明轩被温元良的样子气笑了,翻了个白眼吐槽道:“你说你也是当爹的人了,知不知道稳重二字怎么写?”
温元良躬着的身子一顿,本来要钻进去挨着卓明轩坐的,这才不敢了,直接挨着卓千肇的边上小心翼翼地坐下,还朝卓明轩礼貌地咧嘴一笑。
卓明轩的乐了,中气十足的笑骂道:“给我滚过来!”
温元良讪讪然摸了摸鼻子,还是乖觉地换了个位置,压根没留意到卓千肇嘴角隐隐的笑意。
卓明轩见他识相了,这才问道:“殿试情况怎么样?”
“好!特别好!”温元良忍不住抢话,这样子分明就是心虚了。
卓明轩危险地眯了眯眼,“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