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姝与战王相识的时间,要远远超过异世而来的凤卿酒。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佳期如梦,迢迢暗度。
但是她偏偏输了,占据着天时地利人和,却偏偏输给那个在京城恶名远播毫无建树的凤卿酒。
这是萧亦姝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刚刚嫁入战王府的时候,她一度胜券在握,春风得意,京城所有的人都认定她才是战王心尖尖上的女子。
窗前的白月光,瓶里的红玫瑰。
如果不出意外,她会是战王一生呵护,倾心爱慕的女子。
那样的她,光鲜亮丽,春风拂面,确是这世上最幸福最幸运的女子。
可,不到短短半年功夫,战王府便天翻地覆,新娶的战王妃不得宠,她便破釜沉舟,与战王立下半年之后和离的誓约。
而她,当时笑得有多得意,事后,便哭得有多凄厉。
在事发之前,她曾经也怀疑过战王的真假和来历,宽衣解带的时候,发现他肩膀上那道陈年的伤疤不见了。
她委婉地质疑战王,却被战王四两拨千斤地避而不谈。
给了她一个看似完美,但是处处透着玄机的借口。
与战王妃斗智斗勇期间,她利用堂哥萧净初,利用战王的心腹白鹤,殷勤地讨好太后和皇后一党,在皇帝跟前摆出京城第一才女的姿态。
原本以为,她和心爱的青梅竹马的男人可以长长久久恩爱白首。
结果,凤卿酒揭穿了她七伤散的阴谋诡计,戳破了她贪慕虚荣,不惜与外人勾结,暗中给战王府设套的阴险心思。
那之后她便一败涂地,处处被凤卿酒占尽先机。
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
水青昙隐瞒世人,伪装出盛世白莲花的模样,跟老战王秀恩爱撒狗粮,结果只是一场旷世骗局。
水青昙甚至隐瞒了战王和玄钰这对双生子的秘密,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替水青昙和大庆国拉拢权贵,培植势力,步步为营。
萧亦姝不是什么傻子,第一次见到玄钰的时候,看到他跟战王楚因宸一模一样的俊脸,就本能地产生一丝畏惧感与忌惮。
楚因宸冷峻华贵,拒人千里之外。
是一座孤绝的冰山。
而玄钰儒雅明润,杀人于无形之中。
是一团压抑的火焰。
她与玄钰逢场作戏,见招拆招,倒也渐渐变得合拍起来。
“王爷?你说,这世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嘛?”
有一次夜里,云雨结束,她趴在玄钰宽阔的胸膛上,纤长的玉指在他胸口不停画着圈圈。
玄钰闭着那双犀利沉冷的凤眸,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递到唇边吻了吻,笑道:“有。”
“王爷在跟我打哑谜?”
她有一点心慌,也有一点忌惮。
生怕玄钰只是楚因宸找来的替身,说不定身份远远不如战王尊贵不凡。
玄钰似嘲非嘲地笑道:“你担心的事,本王可以感受到的,亦姝,在你身上,本王可不是随随便便下赌注的。”
萧亦姝不懂,不懂这句话的深意。
多年后,她才知道原来最初的时候,玄钰就开始未雨绸缪长袖善舞,替他自己博了一个锦绣前程。
虽然这条铺满锦绣的路上,也堆满了尸骨,洒满了鲜血。
北疆苍叶城。
萧亦姝十月怀胎,在这里生下她跟禹王的第一个孩子。
从青国的律法上来讲,这个孩子是禹王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因为玄钰与她情热缱绻的时候,早就暗中写下婚书,婚书上写着,我与亦姝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一生结为伴侣。
她一直将婚书藏着,就藏在落梅院书房隐秘的暗格里。
但是她被战王圈禁了很久。
作为人质,她被扣押在苍叶城中,重兵把守,虽然有吃有喝,凤卿酒还亲自给她的孩子找来牛乳,弥补她生育之后奶水不足的缺陷……
但这样不自由,被圈禁的生活,是她不喜欢的。
望着青国京城的方向,她终于按捺不住,穿戴一新,去战王跟前搔首弄姿,企图引起他的注意力。
或者……他对凤卿酒也终究有腻味的时候?
男人嘛,哪个不爱尝鲜?
只可惜,她的心机和愿望总是一次次落空,一次次失望而归。
战王,好像对她根本没有半点情意,曾经那段青梅竹马的岁月,当她大声质问的时候,战王的回答也是:“本王对你,从无情意。”
萧亦姝不知道躲在卧室里偷偷哭了多少次。
京城四大美人之一,京城第一才女。
昔日赫赫盛名就像昙花一现,过眼云烟,轻易就被时光磨灭。
被这世间男人的无情抹杀。
她慢慢变得安分下来,开始重新学习修炼,一边带孩子一边偷偷学习凤卿酒发明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新技术。
有一次,她买了工坊制造的香皂,沐浴之后有一种奇特的清新香气。
她很高兴,又试了试凤卿酒名下工坊推出的沐浴露和洗发露……
女孩子总是很容易满足的。
她在苍叶城里待了整整三年,从灰暗无望的囚禁生涯,逐渐变成一边带娃一边学习新知识新技术的成长过程。
也许凤卿酒说得对,她不屑跟自己争夺战王的感情。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玄钰来接她回京城的时候,她的小宝儿已经快满三岁了。
三年不到的时间,物是人非,足够改变这世上的所有人,所有事。
玄钰依旧生得俊美无俦,风度翩翩,比之战王的冷峻,他是温暖的,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引人如飞蛾,堕人似炼狱。
“你怎么才来!”
萧亦姝大哭大闹,使劲拍打他依旧健硕的胸膛和宽厚的肩膀。
是啊,在她缺席的时候,玄钰已经做了青国的禹王。
以雷霆之势占据了昔日门厅贵重的战王府,一举成为青国皇室的新贵。
而他小时候孱弱不堪随时吊着一口气的体质,因为雪国圣殿洛锦辞的介入,也变得一点点康健起来,再也不见往日的颓废病躯。
玄钰抱着她,在她耳边安慰道:“你是我的女人,我怎么能丢下你?你放心,跟我一起回京,你还是禹王府的女主人。”
是啊,她是禹王府的女主人,却不是名正言顺的正妃了。
这是他的套路,话术,也是一种安抚人心的手段罢了。
回到京城之后,果然,她在禹王府的会客厅里,看到花枝招展的正妃欧阳茜,还有一脸冷淡,高傲不屑的洛锦辞。
修罗场。
她再次被禹王卷入其中,被迫迎敌,日日与那个心思歹毒狠厉的正妃欧阳茜和手段诡秘的洛锦辞周旋,对峙,互相刺探,互相算计。
她终究还是会累的,只是每每想起南疆战场上,凤卿酒大杀四方威风凛凛的模样,又想起北疆那些出奇制胜的新鲜玩意儿……
她就一下子变得斗志满满,不肯退缩,不愿意屈居人下。
也许,十年之前,是凤卿酒夺走她年少青葱的爱情。
十年之后,命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将凤卿酒变成她的标榜。
她终于还是熬死了正妃欧阳茜,送走了黯然神伤的雪国圣女洛锦辞,又眼睁睁地看着禹王玄钰,在洛锦辞离开之后,一蹶不振性命垂危。
后来的她,再也没有跟那些男人问过,你爱不爱我,会对我好吗?
昔日那个年轻气盛的京城第一才女,京城四大美女,曾经鲜衣怒马,纵横世间的那个妙龄女子,终究还是随着时光的砥砺……
变成一枚往事如烟的符号。
禹王府,落到她手中,女皇大赦天下,因着凤卿酒的关系,女皇居然对她网开一面,将她的小宝儿立为禹王世子。
这样就够了。
她望着遥远的南疆,回忆着这辈子生命中最大的劲敌,满意地笑了。
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