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马腾及成宜抵达邺都。马腾一系庆幸不已,若不是果断跳出中原战场,他们势必成为牺牲品。不管西兖州四郡是否罢战休兵,马腾集团成为牺牲品是一种必然,董卓与陈王刘宠决战需要敢死先锋部队,最佳牺牲对象就是马腾集团;若因为西兖州四郡罢兵休战导致董卓不进行决战,那更要兼并马腾!原因无他,减少军费支出,同时吸纳马腾部精锐骨干强化自身。马腾这支军队被招安后,步骑三万四千余人,有战马七千余匹,驽马近两万。按照河北各军的军饷,补给标准,马腾所部一个月的军饷、粮秣、草料支出,大概在军粮六万石,豆料十万石,军饷七千万。实际上董卓不可能给马腾部军士给出月军饷两千钱的标准……不过董卓真的给出了两千钱这条标准线以上的军饷,不过发的不是汉五铢,而是董卓新造的奇葩五铢钱。此前不论黄巾之乱,又或者凉州叛军即将攻入关中,又或者雒都政变,雒阳的米价最高也就翻了五倍,达到两千四五百钱一石。董卓滥发劣质五铢钱以后,加上漕运断绝,军事活动加剧粮食消耗等等原因,雒阳最近米价已上涨到六七千钱一石的恐怖数据!所以对董卓来,保证各部军粮供应的同时,保证军饷发放更不是问题。钱好铸,可粮食不好铸。邺都外驿馆,马腾与先一步抵达邺都,成为魏越郎官的马超碰头,十四岁的马超取出一封帛书:“父亲,魏公为安置我军给出了颇多条件,其中优劣儿子看不出来。这是初步条款,待父亲过目考虑后,今夜大将军府长史魏腾会来与父亲进一步磋商。”马腾与成宜细细过目,条件并不是非常的苛刻。他们现在完全就是砧板上的肉,得不到魏越的补给和放行,他们只能杀出一条回家的路。如同无根之木,董卓有兼并马腾部的心思,河北方面部分人员也有类似的考虑。放任马腾成长成为不可控因素,还不如乘着现在兼并、吸收马腾集团,彻底打散马腾一系。董卓、吕布可不怕他们这批凉州军,魏越南征北战自然也清楚他们这批凉州军的底细,自不会被凉州兵威名所吓住。马腾这一众凉州兵的威名,能恐吓的也只有关东人了。故而魏越给出的一系列条件、约束,让马腾等人难受的同时又没挠到痒痒处,也只是难受,没触及底线。不过一系列细则让马腾看着头大,比如魏越首先禁止马腾所部用董卓所造的劣钱进行消费,并警告马腾所部,一旦强行使用劣币消费引发矛盾,河北方面绝不会姑息。其次还有扎营时牧马的活动范围限定,以及军士外出与地方百姓发生冲突等等意外事件的预防。甚至,魏越连马腾军中意外病亡的军士遗骸处置都做出了要求,不能土葬更不能随意丢弃,必须执行火葬。总之河北军队受到怎么样的约束管制,马腾所部就受到同样的管制。而马腾最关心的军队收编、将校安排,以及粮饷发放相关事情并无透露,这让他十分着急:“我军今只有不足七日军粮,七日内无粮,我军必然生乱。届时,魏公自可从容处置我等。”细细想了想河北方面的重要人物,可惜贾诩、李儒、鞠义这些凉州显达人物都在外,并不在邺都。遂问马超:“邺都之中,可有与我军有旧者?”马超拱手:“雒阳使者侍中马宇乃太尉马日磾族子,与父亲同辈。”马日磾是蔡邕的好友,可友谊实在是有限,更别马宇这一辈了。再,同属扶风马氏,马腾跟马宇实在缺乏交集。如今有求于人,又无旧交,贸然上门不是故意为难人家,就是伸直脖子给对方随意放血。让马宇来放血,还不如直接让魏越来放血。马宇的份量太轻,没必要造访。当夜,大将军府长史吴郡魏腾来到驿馆,与马腾、成宜促膝长谈下事局变动,明确传达魏越的意志:中原、河北方面爆发决战的机会越发渺茫,你们机智跳出中原战场后,眼前最合适的选择就是回乡。如果看好河北,愿意留下一支种子部队的话,河北方面也是可以接受的;若回到凉州后愿意听从河北的调度,那么军制改革后,河北方面也能协调、补助凉州在编边军部分粮饷。凉州早就打烂了,经济、生产体系乱的一塌糊涂。马腾、韩遂两个武装集团,其实内部并没有军饷发放与否的问题,税都没得收,还发什么军饷?在河湟义从、西羌叛乱之前,凉州边军的驻防军队中在编汉军数量不足两万,其中精锐机动力量其实只有万余人。其他更多的边防力量来自义从部队,有西羌为主的河湟义从,也有汉人武装为主的部曲私军。凉州的收入,根本养不起军队,维持官府正常运转都困难。军队维护,更是严重依赖中枢财政。现在就董卓那自身难保的样子,根本无力对凉州重建工作做出贡献,更无法对凉州现有武装进行改编。改编不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要拿出真金白银出来,只有改编军队,明确隶属关系后,凉州的秩序才能逐渐恢复。不算军饷、武备,仅仅养一名边军一年就需要近一万钱的粮食、衣物补充;以河北当下的财政,魏越只能在今年挤出两亿钱的军费投到凉州。这两亿军费是换算成粮食、盐、布匹等实际消耗物质的方式投到凉州,也仅仅够韩遂、马腾养两万不发军饷的征召兵。条件很苛刻,可除了魏越这里能对外挤出物资外,再没有第二方势力能帮助凉州恢复生产秩序。严格算起来,韩遂、马腾两个武装集团极限动员能拉出二十万大军……可他们谁都养不起这支规模庞大的军队,越是动员军队,对凉州的元气破坏就越深入。可养两万兵的物资,对韩遂、马腾又有什么意义?有,只有一点意义,谁能独吞这笔物资,谁就能侵吞对方集团!为了基本的生存,两个人必须接受这笔物资,还要进行积极争取,避免己方被淘汰!马腾在感情上无法接受如此苛刻的条件,可他不得不低头。如果没有外部力量的介入、援助,就凉州目前的状况,陷入大分裂和长时间的混战、厮杀是一种必然。因为他以及韩遂,都拿不出足够充足的钱粮来养兵,所部联合而成的武装集团一哄而散,进而争夺地盘爆发内战,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现在韩遂、马腾两个武装集团的将军、校尉们实际上地位并不稳固,谁若不能满足部下基本的物质需求,那么谁就会完蛋!轻则部众离散投奔雄主,重则被强势部众取而代之。当拿到这笔魏越援助的物资后,韩遂、马腾各自都能养起一支万余人的武装力量。如此一来,就能镇压内部,保证正常的生产秩序,避免战乱、劫掠造成进一步的人力、生产力损耗。次日,魏越邀马腾会面,一同在漳水河渠边垂钓。气氛娴静,谈的却是血腥无比的内容,基本上是魏越在授意,马腾、成宜在听、领会。“我所能援助凉州的物资,也仅够养两万人。值此下州郡沦陷之际,凉州人若不自救,外力有限,焉能为倚靠?”“敢问公上,我等当如何自救?”“不难,与羌氐交战而已。”魏越侃侃而谈:“我魏公国发展,尚有大量公田需要隶户耕种。破灭中部鲜卑后,内迁鲜卑隶户于魏公国耕种公田,仍有不足。今后公国面积扩张,公田数额上涨,所缺隶户更是不知多少。故,在今年秋收后,我将对外求募诸胡奴仆为隶户。以魏公国国库出资,募购诸胡俘虏、奴隶为隶户。不论羌氐、山越,又或者乌桓、鲜卑或扶余、高句丽,只要押解至魏公国境内,我以高价赎买。”“年十二以下童男童女五千钱一口,十六以下少丁八千钱一口,二十一以下一万钱一口,三十二岁以下一万五千钱一口,四十岁以下者与少丁同价,五十岁以下者与童男等价。”“若所卖隶户有一技之长者,价格会有所增益。”看着神色沉重的马腾,魏越露出淡淡笑容:“若无差错,将军所部有五六万之众,年内若能俘获羌氐三四万口,那足以衣食无忧!”魏越从面前桌上拿起一枚新铸的五铢钱递给马腾:“此我新铸五铢钱,不同于董卓劣钱,今后就以此钱来结算。凉州军将所获五铢钱,可以在河北采买物资。不论军械、粮食又或者药材、书籍,我都不会进行限制。”马腾看着手中品相精美的‘中平五铢’,笑容苦涩:“恐怕马某并无拒绝的余地,马某不赞同,韩文约会赞同,马某所部将校亦会赞同。只是收捕羌氐变卖为奴一事首开此例,凉州汉人将永无宁日,成不死不休之局。若势穷尽时,不知公上可愿援手?”“自会援手,我塞外有三百六十幢义从,可出铁骑十八万。只出五万之众,就足以解凉州之危局。”魏越眺望眼前隆春碧绿的渠水:“再,西羌东扩之势炽烈,东羌部甚至现身于代郡周边。在凉州,羌氐与汉之间,早已没了安宁不争。有我河北为倚靠,将军与韩文约大可放手施为,我不会行那掣肘之事。待我理顺河北、中原及关中后,才会收凉州、西域之权。到时候将军识时务,我自会以公侯之位相待;若将军自持力强要与我相争,那陈兵沙场再定高下不迟。”实际上并不亏,每年价值两亿钱的物资……要生产这笔物资,不需要一万隶户,一万奴隶的年产值就在这个数量。两万钱买一名青壮奴隶,最慢三年就能回本。河北保存着良好的生产体系和生产资料,只要源源不断的把人力投入进来,就能创造价值。不像凉州,有人力也没用,首先混乱的秩序让人无法安心种田发展生产;其次健康的生产体系和经济系统已被摧毁,没法顺利消化人力转为生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