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给你定下门亲事。”
那年的纪见深还只是纪家一个小辈,不是什么纪剑神,不过天资聪颖一些。
那年的三长老,还是纪见深的义父,在一次喝酒的时候,他好像给自家义子定下门亲事,但是一直到第二天女方家下了帖子请他过府一叙时,纪三长老才依稀记起来这件事。
“都行。”
年少时的纪见深话一向不多,看着三长老摸着脑袋努力回忆的样子,他只是闷头擦拭着自己的剑。
“那家女儿应该不错,我先去给你瞧瞧,若是不行我折了这老脸也给你回了,毕竟那老头子总觉得人也一般……”
“您喜欢就行。”纪见深继续擦着剑。
留下气急败坏的三长老“又不是我选媳妇,你这榆木脑袋!”
三长老离开了,一去便去了小半个月,回来时告诉“那个女娃子不错,你这条件怕是高攀了,不过那凌夫人很属意你,这门亲事我定下来了。”
“嗯。”
看着这一如既往的闷葫芦般的义子,三长老无奈扶额,这小子怎么就半点反应都没有?旁人如果定下这样的亲事不说欢喜,大多是不愿的,现在的小年轻都奉行自由恋爱,也算是情有可原,可这榆木脑袋却好像真是木头做的,对除了剑之外的事情半点不开窍。
纪见深变成纪剑神,是从高考时大比开始的。
那年他用万钧之势横扫大比,赢的却比后来的纪羽还要轻松些,众人只见长剑出鞘,带着万钧剑气和凌冽的少年剑意,锐不可挡。
他似乎一瞬间从被人遗忘的角落拉到了舞台中央,平时平静的上学路上多了许多打量的眼神,其中,也包括了凌归时。
那时因为两人的婚约,凌归时到京都上学的住址由三长老一手包办,最后两人成了邻居,但其实也没有很多的交流,毕竟他一贯话少,而凌归时是个非常高傲的女子。
是的,她非常高傲。
第一次见到她,客气周到的待人接物,以及眼底深处的疏离,就让纪见深意识到两人可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是世家大族养出心高气傲的名门闺女,而自己随时世家嫡系,但是早年父母双亡,早就在家族的边缘受人眼色行事,虽然后来被三长老收养,但是早年间缺少关爱的自卑敏感一直藏于心底。
凌归时从一见到纪见深时就明确的表达过倾慕。
直白到让他有些局促。
但是在沉默中,她笑着转开了话题,不着痕迹。
接下来三年,两人的关系不愠不火,偶尔纪见深回想,其实她瞧着自己的眼睛里那闪烁的少女心事也挺可爱的;其实她做的饭菜虽然卖相糟糕味道糟糕,至少没毒,毕竟他从不挑嘴;其实她也很聪明,事实总是朝着她说的方向前进……
其实……
若是以后的生活继续这样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跟她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大三下学期,纪见深参加全球的大学生大比,刚进入三号洞天不久,天崩地裂,空间破碎。
他勉强撑过了这段时间,但是很快,一群实力至少在d级的异兽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纪见深当时不过堪堪突破了d级,在与异兽血战之后,实在不敌只能逃走,但是在逃走的过程中,他很快却进入到一个诡异的空间里,在一团金色的迷雾中丧失了意识。
他不记得自己昏迷了多久。
只记得自己从迷雾中出来,是被一团青色的能量包裹,当他从那迷雾中出来的时候,见到了一条龙。
没错,一条青龙。
他过往一直以为这存在于神话中的神兽其实是不存在的,结果却在那时,彻底推翻了自己的认知。
他很快又昏过去,隐约记得自己被一个瘦小的肩膀背起来,走了很远,路很颠簸。
一直有一个女声在他耳边说些话让他维持意识,他的六识似乎是因为迷雾的原因,几近于全部丧失能力。
眼睛最严重,睁开眼只能看到一篇雾气茫茫。
就连听,他都听不清楚,偶尔听得见些声响,都是那女声的低喃。
他不知道那女生要带他去哪里,只记得走了许久,偶尔听得见她说话沮丧,但是具体说些什么,又听不真切,他就连说话都做不到,只能静静的看着她的方向。
那段记忆很短,但在之后的十几年里,都是他觉得最为美好的时光。
可能那就是爱情吧,让人怦然心动,却满心胆怯。
再之后他似乎被丢进了水里,六识在他进入水中的瞬间变得再度澄澈,世界都开始变得明朗了起来。
他想看清那女生的模样,但是挣扎在水里只能看见她的背影,那女子似乎在与那巨龙说些什么。
“你确定吗?这交易无法更改。”
“确定。”
那女子声音坚定。
巨龙张嘴,吐出一团青色能量将他包裹住。
纪见深彻底失去了意识。
待他醒来时,巨龙已经消失了,而水潭边上,一个穿着之前那女子外套的人倒在地上。
这应该就是那女子。
他起身,从自己的空间灵物里拿出一套干净衣服给自己换上。
他眨了眨眼睛,有些不适应,原本还有些近视的眼睛这时候早已非常清楚。
“你醒了啊。”那个女子缓缓转醒。
“是的,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了。”
“不用,都是小事。”那女子笑着,温柔得如同他想象的那般。
“我之前见到那龙……你是和它做了交易才救回的我吗?”
“是啊,这是我们的家族绝学。”
“代价大吗?我可以补偿你的,谢谢你救我。”纪见深难得的有些话多了起来。
“是以寿命为代价,我们一族人一辈子只能用一次的……不过没事,你好了就行。”那女子弯弯的眉眼,格外的好看,纪见深看着她,一瞬间这人与之前一直背着他前行的艰难背影融合在一起,仿佛连林间的鸟,山间的泉,都变得小声了。
再后来,纪见深知道,这女子是千神教的圣女兰七夕。
后来大学毕业,纪剑神在三长老的逼迫下娶了凌归时,他与三长老的父子情谊也在那时因为他执意想娶兰七夕而断了。
好在兰七夕后来也有了一个归宿,张怒。
张怒是御盟当时的盟主,不过千神教在当时勉强也算是个正派宗门,两人虽说地位悬殊,不过爱情来了谁也当不足和,于是双双坠入爱河。
纪见深一直在其中做的是红娘的差事,不过在他看来一切皆值得,就当是自己无法为她负责的补偿。
千神教导致的千神之祸爆发时,张怒率领御盟子弟抵御异兽,最终战死沙场。同年,千神教被清理,兰七夕虽因张怒的原因免于牢狱之灾,但是因为心爱之人身死,便将女儿兰鑫儿托孤给纪见深之后,就自尽身亡。
纪见深对这件事一直很自责,觉得是因为她早年用家族秘术救了自己,才无法救张怒,所以待兰鑫儿自然比谁都好。
他与凌归时的关系糟糕,却也是因为兰鑫儿。
在他新婚之夜喝得烂醉,却意外与纪翎的母亲发生了关系时,她没有说什么。
在他将纪翎和纪翎母亲带回家时,她没有说什么。
一直到他将兰鑫儿带回家,凌归时却反应的异常激烈。
“你若带着她回来,那就离婚。”她冷面将离婚协议书取出来,大着肚子,眼中满是失望。
“凌归时,你闹也要有点尺度,我说了很多次,兰七夕是我救命恩人,我现如今不过是报恩。”
“纪见深,你若是有半分男人的担当,就不该带她回来,不仅是她,那一对母女也是。”
两人大吵了一架,最后纪见深念及这婚姻算是三长老的执念,没有签下离婚协议书。
但是凌归时这样高傲的人自然是不会给两人半点台阶下的,对外宣称与纪见深离婚,甚至做出去伤害纪羽的事情。
最后,她自己则是搬到了阁楼上,与这一家人避而不见。
端着她的高傲。
和自尊。
纪见深,也慢慢的从那孤僻的少年,成了现如今万人敬仰的纪剑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