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拉着符文追着命盘而去,估摸着差不多了,便将禁咒符文拍在某个地方。
符文亮着渐渐隐没在物体之上。
若仔细看去,便能瞧见她指尖时不时亮起一瞬。
元颜笑声依旧,甚至还故意驻足等她。
灯笼之下的女子亭亭玉立,大红盖头摇曳,嫁衣热烈,双手交握,规规矩矩地轻放于身前,裙摆摇曳,绣鞋之上所镶的珍珠硕大,随着她步履走动,颤微微地惹人心漾。
花颜指尖术法变换不断,身形更是眨眼消失,再出现时,已在数丈开外。
命盘骤然之间光芒大盛。
元颜笑声戛然而止。
花颜见她脚步踉跄,身形时隐时现,眸中不由现出思索。
手腕轻颤,前方命铃变幻了旋律,是控魂。
然而对她无用。
无魂之人!
勾指,命铃倏然窜回,天命镯回到腕上。
发簪化为宫杖,以杖点地,其上禁咒符文光芒大亮。
符文还有一大部分在杖身上缠绕,她所经过的每一处,被她打入过符文的每一个地方,乍然亮起银光,银光成线,两两相连,瞬时亮如白昼。
花颜脚尖轻点,追着她背影而去。
如此大的动静,沂府众人怎还有心思睡觉,有的丫头胆子小,便与同伴挤在一块儿揣测外头发生了什么,有的小厮急于看热闹,便将房门开了点点缝隙,几个人齐齐挤着拿眼去瞅。
“如何?”十分好奇。
“甚美,甚美!”喃喃自语。
“……”
“发生何事了?”
“这么想看,出去看啊。”那扶门的人已经烦了,乍然之间松了手,几个人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啃屎,险些将门牙硌没了。
爬起身来,便只听得身后锁门的声音。
“作命呢!死先人了!”疯狂砸门。
“作你的,开门!”拿脚踹门。
“又砸又踹,你们那点儿月俸,加起来还不够赔门板呢!”里头那小厮显然已经躺倒了,极为不耐烦地大吼了声。
果然消停。
那喃喃着甚美的小厮,不知看见了什么,此刻突然大吼一声,“鬼啊……”
其声之凄惨,之震耳欲聋,横贯整个沂府。
尔后见他突然往后直直倒去,再也没了动静。
剩下二人一时耳鸣,不明所以,拿脚踹了踹他小腿,大声喊着,“别装死了!”
毫无动静。
一探鼻息,顿时大骇。
刚刚还活生生的人呢。
花颜紧跟着元颜几乎将整个沂府转了个遍,渐渐发现她并不是在逃。
她没有逃,她在找。
时不时停下等她,等她到了,元颜便又闪开。
更像是带着她找什么东西。
花颜明了她心思,收了宫杖,将之别入发间,提步跟上。
几乎将整个沂府转了个遍,这其中,元颜在沂南院前停了会儿,接着便又离开。
花颜经过时看了看院内,灯火通明,却连一个守夜的仆人都不见。
终于,元颜停住脚步。
花颜在她数丈开外停下。
紫竹抖着叶子簌簌作响,亭子里挂着一盏灯笼,烛火摇曳。木香花散着微微清香,垂着藤条一晃一晃,看着灯笼上映出她藤条晃动的模样,似是嬉闹。
元颜转向花颜,大红盖头微微摇曳,她右手缓缓抬起,大红嫁衣在阴影之下便显暗沉。
葱白如玉的指尖遥遥一指。
花颜顺着看去。
正是听闻动静出门的沂老爷!
――阿姐,你道沂南和沂老爷,谁在撒谎?
元颜告诉她了!
沂老爷!
“你确定么?”花颜嗓音缥缈,似是低低而语。
元颜手臂垂下,又猛地伸起指向那一人。
是他,沂老爷。
元颜身形时隐时现,转身往院内跑去,却是被镇符猛地掀翻在地。
她爬起,远远与沂老爷子相望。
“阿爹!”
是沂南的声音。
就在花颜身后。
他呼吸急促,手中还紧紧攥着镇府。
他死死盯着元颜的背影,尔后猛地倒退了好几步。
似乎终于鼓起勇气,绕过花颜往院内冲去。
元颜没有拦她。
大红盖头下的她,不知是何神情。
花颜召回命盘,三针正渐渐分开,花颜似有所悟,抬头看去,元颜的身影正渐渐隐去。
彻底消失后,三针已复了原位,正是此刻时辰。
并不是命盘震响的原因。
花颜隐了命盘,拢袖步入小院。
看来还有隐情。
元颜本身到底在何处竟无法得知。她无魂!是以……无法追魂。
沂老爷子比她想象中来得镇定。
似乎适才靠小厮扶住才能站稳的人不是他一般。
花颜随意撕下一张镇符,仔细打量了番,“倒是有心,九重朱砂呢。”
九重朱砂,以朱砂笔描了九遍的意思。
最厉害也最好用的一种符。
花颜提步上前,竹屋前,灯盏下,沂老爷子直直盯着她,“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花颜笑了笑,也不顾二人意愿,直直往屋内走去,“一个外人罢了。”
沂老爷子神色不愉,“既然是外人,那便不要多管闲事。”
“诶,我没那心思管你如何,你只需告诉我,元颜此事的起因经过便可。至于你当如何,那与我无关。”花颜神色漠然,拂衣坐下。
沂老爷显然不信她所说。
沂南心绪未平,还时不时转头看向外面。
总是但心每一次转头,便能猛然瞧见那道令人后背发凉的身影。
沂老爷毕竟行走江湖多年,成熟稳重,自不必说。适才那一幕,似乎在他心中并没留下过多的阴影。
“若你自己说呢,我也免得动手。”花颜淡淡瞟他一眼。
沂家父子俩神色皆是犹豫不定,那嘴像是拿米糊封过似的,紧紧闭着。
花颜冷呵,手中命盘显现,在二人惊诧的目光下,将三针并为一线,压线勾指,一线银光,像极了刀刃,从两人身体切过。
花颜手腕震动,命铃响起,是控魂。
两人虽还端正坐着,然神色却是完全呆滞,两眼直愣着盯着前方,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人。
花颜靠着椅背,瞥了二人一眼,淡淡问道:“元颜何时嫁来?”
父子俩齐声声道:“半年前。”
“听人说,元颜可是沂老爷子买的,可有此事?”
沂老爷直愣愣道:“确有此事!”
沂南:“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