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一瞬间可是怒火攻心呢,像极了……嗯,欲盖弥彰,不打自招,此地无银三百两。那么我就确定了。阿姐,你猜嘛,谁在撒谎?”
花辞轻轻勾手指,案桌上的盘子便到了他手中,他握住南珠,手掌用力,白烟缭绕间,细细的粉末自他指缝间落下。
花颜盯着他看,思绪却是不在他身上。
谁在撒谎?
沂南?
沂老爷子?
“说起这个方法,我还得感谢阜书呢。要不是他,我如何顿悟?”花辞冷冷而笑,语气薄凉。
“阜书……我倒觉得……他二人皆有可能。”听他提起阜书,花颜神色略有些恍惚。
花辞收手,将手中盘子往她面前递,“想那些做什么,伤神。闻闻,香么?”
“无味儿。”花颜不明白,好好的一颗南珠给弄成粉做什么。
花辞低声而笑,几分意味深长。缓缓倾身,几乎半个身子都压着了她,“阿姐啊阿姐,你未经人事,肤色不好,我给你搽搽。”
花颜只觉脸上发烫,伸手推他,“去去去。什么歪理。”
“你以前把那些册子一摞摞往我寝宫送的时候,自己没瞧?你就是脸皮子薄,经不起逗。”花辞食指戳了戳她脸颊,跟她可一点生分都没有,想起什么便说什么。
花颜打死不承认,梗着脖子,撇了眼神,不看他。嘴上却一点也不认输,“才没有!”
“哦~那就是看了?”花辞故意曲解。
花颜何时被人如此逗弄过,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想要故作镇静,想要将话题转到正题上,但显然,花辞根本不上道。
“噗,阿姐你看啊,你如今面色稍稍好了些。但这都是后天的,做不得数。”花辞不知怎么的,便化了一面镜子。
花颜自然是下意识去看镜中女子,面色果真如他所说,好了许多。
又想起他适才说的,“后天的,做不得数。”
眼神便不知觉地去看镜中的他,却是四目相对,他眼中笑意浓烈,却是满满的不怀好意。
花辞转瞬收了镜子,指腹又拈了粉末往她脸上搽。细细柔柔地散开。
“阿姐待会儿再瞧。把眼闭上。”
花颜犹犹豫豫,闭上又睁开,反复数次之后,把花辞都逗笑了,“作魂儿呢。”
他指腹温凉,点在皮肤之上极其舒适。一旦闭了眼,其它感官便越发敏锐。
她能听见他轻浅的呼吸,能感受到他指腹揉过的每一处。
这样的安静令人有些心慌慌,花颜便总想找点什么话来打破这让人不安的寂静,想了想后,便嘀咕着,“你怎知他家有南珠?”
不知花辞在想何事,竟然没立刻回她,正当花颜打算睁眼时,他才笑着道:“怎会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花颜抿唇轻笑,现在她才发现,她是这么喜欢听他嗓音带笑,温温柔柔说话的样子。
花辞指腹缓缓而下,在她唇上轻搽,这次揉得格外久。
片刻之后,指腹移去,却忽觉另有柔软贴上。
唇上有濡湿感传来,鼻端甜香忽而浓烈。
怔愣仅是一瞬,待明白过来,花颜脑子轰然一炸,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手上使了大力将他推开。
眼神惊惶而不安,呼吸稍显急促,更有小心翼翼,点点后悔。
花辞猝不及防,身子猛地后仰,后脑勺几乎要撞上雕花宝阁时,花颜惶惶然伸手去扶。
然仅是撞上那一瞬,数缕浓烈白烟缭绕而去,定睛再看时,已在客房中央再次显形。
“阿姐倒是懂得分寸。”他冷冷语气,再不负适才笑意缱绻。
那似讽非讽,嘲弄意味十足的语气,好像又一瞬间时光倒流,回到了初见时,他的模样。
浑身冷意迸发,生人勿近,戾气隐现。
花颜紧了紧手指,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未曾说出。
花辞拂袖而去之后,她才一人缓缓抱膝坐起,愣愣盯着房门许久,终是眼睫微颤,低头以额抵着膝盖,静默无语。
铃舌轻微颤动,一缕极细的白烟缭绕着滑出,缓缓绕着她手指,似是犹豫了会儿,猛地滑下铃舌,往门外飘窜而去。
寻着本体,几乎是盏茶功夫,便在一处山头找到了花辞。
他一人随随便便盘膝而坐,歪歪垮垮地靠着一株枯树,手指无意识地一下又一下拔着枯草,拔起时用力,扔出去那是砸。
一张俊脸更是面无表情。
魂烟飘窜着到了他身后便颤巍巍不动了,似是有些胆颤心惊,又有些犹豫不决,看了看来路,又看了看面前这人有些颓废的背影,终究是一狠心,猛地窜到了花辞面前。
“回去!”花辞心思凌乱,竟没感知到,此刻乍然见了,一刹那竟是气怒地将手中拔起的草砸向它。
魂烟委委屈屈地在他面前飘着,一动也不敢动,差不多了便又厚着脸皮试探着靠近点儿。
“哼,她若是来哄哄我,我便回去。”花辞狠狠拔草,狠狠砸向魂烟。
魂烟不躲不避,那草根本伤不了它分毫,只是从它身上穿过,草尾带起点儿烟罢了。
“试探一下,反应那么大……”花辞恰好摸到一颗石子,狠狠撒气般砸下去。可谓是恶气满满。
魂烟试探着摇头摆尾,终于卸了小心,绕着他周身,一时窜入他体内,一时又窜出,玩得不亦乐乎。
“回去。”花辞冷冷命令。
魂烟左右摇摆,那意思就是不回。
“你不回去我怎么知道她如何?回去!”花辞沉了脸色。
魂烟见他脸色不对,识趣地不再动作,又飘着一动不动,小脾气是上来了。
“呵。”
赶紧一溜烟窜走。
夜色渐起,山头上凉风习习,树木斑驳犹如鬼影绰绰。头顶那一轮硕大的圆月越发明亮。
花辞第三次思考人生完毕,扶着枯木站起身。
对月认真总结,“师父所言甚是,操之过急!先人诚不欺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拂袖,转身,止步。
“难得听陛下说心里话,今日……来对了啊。”温雅清润的嗓音,一如既往透着笑意,从不曾消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