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光冰冷,好似在看一具死尸般,令人背脊发寒。
稚末局促不安地后仰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向墙角处挪去。
“为何要四处散播谣言,非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本尊的?”冷夜剑眉一凛,低醇的声色中藏着点点愠怒。
稚末鼻头一酸,泪水似决堤了一般,一涌而出,“魔尊,贱妾所言绝非谣言,不论你认或是不认,贱妾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你的。”
“荒唐!本尊何时碰过你?”
“五个月前,妾身在无妄海海边意外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你,遂将你带回了妾身在海边的茅草屋中。在你昏睡的三天三夜之中,妾身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你身侧,为你擦拭着身子,直到你身上的高热尽数退去。”
闻言,冷夜英挺的剑眉再度拧作了一团。
虽然,他对这些事毫无记忆,但五个月前他恰好重生归来,单从时间线上推断,稚末所言确有可能是真的。
稚末见冷夜并未出言驳斥,遂鼓起了勇气,将之后所发生的事一一道来,“你转醒后,好似失了神志,一边唤着‘阿浅’,一边不顾妾身的反抗,强要了妾身。妾身肚子里的骨肉,就是那次怀上的。”
“胡言乱语,本尊绝不可能做出这么荒谬的事。”
冷夜嘴上如此言说,心里已然慌了神。
五个月前,他被玄风浅所伤,身心皆受到重创,于蚀骨的恨意中重生归来。
尽管记忆中根本没有出现过稚末这号人物,可她所说的一切,却显得这么真实。
重生之后,他确实恨惨了玄风浅。
若是将稚末错认成了她,倒是有可能会对其施以暴行。
“魔尊,你若是不信,大可探探胎心。数月前一垂垂老矣的道士曾断言我肚子里怀着的是一尾魔龙,身份尊贵,将来必成大器。”
稚末挺着微微凸起的肚子,话里行间显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欣喜。
“开牢门。”
冷夜冷冷地开了口。
见状,稚末眸中闪烁着点点星光,双手轻抚着肚子,低声嗫嚅道:“龙儿别怕,你父尊绝不会伤害你。”
冷夜实在不情愿同稚末靠得这样近,可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终是踏入了牢房,朝着蜷缩在角落里脏兮兮的女人走去。
“魔尊,妾身所说绝无半句虚言。妾身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你的亲生骨肉。”
“闭嘴。”
他将手轻覆于稚末微凸的肚子上,仅片刻功夫,便探知了她肚子里的孕灵确实是一尾魔龙。
怎么会这样!
难道,真是他的亲生骨肉?
他原想让梦魔探一探究竟,可转眼,又改变了主意。
稚末的说辞确实称得上滴水不漏,但正是因为如此,反倒让冷夜觉得这一切太过刻意了些。
下一瞬,冷夜收回了手,猝然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牢房。
“魔尊,此女当如何处置?”惊蛰恭声询问道。
冷夜脚步微顿,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依旧所在墙角的稚末,削薄的唇于不经意间勾勒出了一抹邪笑,“暂且先将她安置在紫幽宫偏殿。至于其他事,待她生完孩子之后再议。”
“是。”
惊蛰略显讶异地瞅了眼冷夜,越发猜不透他的心思。
原以为冷夜必将恼羞成怒,亲手了解稚末的性命,不成想,他竟这么轻易地放过了她。
“多谢魔尊。”
稚末闻言,连连给冷夜磕了数个响头,皴裂得不成样子的唇一刻不停歇地翕动着,即便虚弱到了极点,她还是强打起了精神,一味地向他道谢。
“……”
冷夜瞅着稚末这副模样,脑海中忽然又蹿出玄风浅凶巴巴地喊他“滚”时的模样。
他委实搞不明白,女人和女人之间差距怎么这么大。
倘若他对稚末,又或是玄千凝,有对玄风浅的一半真心,她们势必要欣喜若狂。
玄风浅倒好,碰都不给碰,动不动还跟他闹脾气。
光是闹脾气还不算,明明他每次都手下留情了的,她还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哭得他心疼不已。
冷夜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下腹诽着这辈子他怕是又要栽她手上了。
“魔尊,梦魔已在外面候着,可需召来探一探稚末姑娘所言究竟是真是假?”惊蛰总觉得今儿个的冷夜尤为反常,终是忍不住心中好奇,轻声询问了一句。
“不必。”
之所以拒绝得如此坚决,倒不是因为他彻底信了稚末所言,纯粹是因为不愿打草惊蛇。
前些时日,当他得知随身携带的环佩落在了稚末的手中,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枚环佩是他父尊留给他的遗物,绝无转赠给其他女人的道理。
而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以为稚末所言全是切实发生过的事。
不过很快他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重生后,他确实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所幸,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然记起了重生前后所有的事。
倘若他当真和稚末发生过关系,绝不可能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再者,他刚重生那会子,心中只有恨。
即便是将稚末错认成了玄风浅,也不可能碰她,那时的他只满心满意地想要拧断玄风浅的脖颈,将她拽入无间地狱...
如此一想,冷夜更加笃定,稚末定是有心人派遣而来的傀儡。
至于派她前来的目的,他暂时还不清楚。
不过,不清楚不代表就要坐以待毙。
他大可佯装深信稚末所言,看看她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若是能够顺藤摸瓜,一举揪出幕后黑手自是最好不过。
“魔尊,此事可需瞒着羡天帝姬?”
惊蛰看得明白,冷夜唯一在乎的女人便是玄风浅。
他心下腹诽着,若是让玄风浅得知冷夜将稚末安置在紫幽宫,心里必定十分膈应。
冷夜却道:“瞒她做什么?本尊倒是要看看,她究竟会不会吃醋。”
“属下怎么觉得,羡天帝姬非但不会吃醋,反倒会更加排斥您...”
“她势必会吃醋。”
冷夜垂眸,淡淡地瞅了眼脚腕上时隐时现的红线,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