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生,都说了这夜黑得邪门,你非要出来!”那人将手挡在眼前,勉强遮住点雨,在大雨声中喊道。
名唤戴生的那人脚下磕磕绊绊,的确是寸步难行,正待说话就被脚下一物绊倒,手撑着那物,挣扎想起身,却看到远处竟有几点荧荧光亮。
“阿毕,你看!那有人来!”戴生欣喜道,也顾不得眼下摔倒的狼狈相,赶紧喊道:“前方不知是哪些少侠壮士,可否借我们火折子一用?”
莫兰看着那镖师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倒头扑在了同行的尸体上而不自知。
莫兰:“……”
戴毕奇道:“竟然还真是有人来?”见那荧荧亮光不紧不慢地飘近,他声音本是平稳的声音变得惊恐万分,“那……那,那,是鬼火啊!”
在飘忽不定的鬼火映衬之下,莫兰变得阴森可怖,犹如噬血鬼婆,不由得让人汗毛倒竖。
“不知姑娘是人?还是……鬼?”戴生挣扎起身,直觉泥地绵软,心中紧念着如来佛经,见来人就一女子,心中暗自估量了一下,他们两人还是五大三粗的大汉,似徒手就能捏断莫兰纤细的脖颈,便斗着胆子问道。
莫兰斜睨了他一眼,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径直往前走去。
“这小女子好生不懂事。”戴毕在旁嘀咕道,但是看到她那周遭的鬼火,仍是觉得邪门,眼神紧紧跟着她的身影,只见她往前走了十几步后停了下来。
在那阴森瘆人的鬼火之下,能够勉强看到黑木镖车倒在水坑中。因这次镖物虽小却是十分贵重,雇主一掷千金,请出了戴府镖局总镖头及他们十余镖师,让他们将这木盒子从京师运往金陵应天府。镖队为了慎重起见,给这小木盒子连套了十几个上锁木箱,装了镖车沉沉满满的一箱,似要通过这层层叠叠的箱子来保证镖物万无一失。
这本是个清闲的活儿,没想到竟是在这赶夜路途中遇到了飓风。
说起这赶夜路,也是逼不得已,谁知道这驿村独一家的客栈居然走水,火势凶猛,仅一炷香的时间就将整个客栈烧得一片废墟。客栈老板痛心得连连哀嚎,指桑骂槐,仿佛是他们这一行镖队带的厄运,总镖师听得头疼,干脆一拍大腿继续赶路。
结果这厄运果然是跟着镖队,还没走出十几里,就平白无故刮起飓风,将十几名壮汉打得措手不及,四处逃散。
这一个晚上又是火又是雨的,当真邪门。
“莫不是我们真撞见鬼了。”戴毕牙齿打颤,大腿股阵阵发软。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深山老林里哪里凭空冒出来的女子?!
戴毕见过不少有钱的雇主,也略微识货。刚才他一打眼,就瞅上了莫兰身上的环佩坠儿,成色上佳,都够买下好几间刚才那走水的客栈。
但哪有大户人家的千金大半夜在深山老林里,周遭还围了一圈鬼火的啊!苍天啊!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啊!
戴生见莫兰的油纸伞撑在了镖箱上,半蹲下身子,伸手要去拿,连忙叫道:“那可是我们镖局押的镖物,你可碰不得!”
莫兰手势一凝,侧头看着他俩。刹那间,天空一道闪电劈开了漆黑夜色,将这阴森照得一清二楚。
戴生看清了眼下局面后,眼睛瞪得老圆,在那倾倒的镖车旁横七竖八地躺了十几人,身穿着戴府镖师武服,血水混沌在泥土里,淌开了一片猩红血晕。那女子正是站在血色中央,闪电霹雳下,她那面庞显得苍白狰狞,眼神冷淡得不像活物。
“啊啊啊啊!杀人了!”戴生吓得倒退几步,却是再次被绊倒。
又是一道闪电霹雳。
他终于看清了那障碍物,原来刚才他不察觉的脚底绵软,正是一具尸体,总镖师倒在他的脚下,怒目圆瞪,血水从他的眼角鼻孔中流出,震惊不甘的神情仍在脸上,似乎还不可置信自己居然惨遭横祸。
“总镖师……”戴毕觉得腿软得已经撑不住了,语无伦次地说道,“我不管你,你是人是鬼,你要拿什么都拿去吧,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说完就想往那石洞里躲去,但一转头再看他俩刚才躲雨的石洞,脸色猛地煞白,僵硬地定在那儿。
这哪有什么石洞!
方才他们躲雨的地方,是一个野坟包,不知是被盗空了,还是挖开还未往里放棺材,那墓碑斜斜地插在坟墓旁。黝黑的坟口仿佛是张大口的怪物,想要吞噬过往的生灵。
“你们倒是挺会挑地方。”莫兰拿起那木盒,没想到这么顺利地完成任务,心情有些奇怪的沉重。
这施设结界之人修为高深,竟是能够在结界之中再设幻境迷惑人心,现在应该还躲在暗处观察着。
莫兰看着镖物旁尸横遍野,程简终究变成了冷血残暴的人。
莫兰转头看着那呆立当场的两人,手中暗暗捏诀,走了过去。
戴生俩人看着她满是踏青信步神态,不知她用了什么鬼方法竟是这么快打开了那上锁的镖箱,但眼下也容不得他思考着生死之外的事情。他觉得脖子被人掐住,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呃呃呃……”两人双手格在脖子上,似乎要挣脱那无形掐着他们脖颈的力道,
乍一看去,似两人掐着自己的脖子,想要把自己掐死,场面诡异。
莫兰往石洞里瞅了瞅,假意叹了口气,“不过这野坟包太小了,顶多埋你们两个人,可是放不下其余这十几人。”
戴毕咚地跪下,拉着戴生一起,姿态狼狈地朝着莫兰叩头求饶。他不想死,不想死在这荒郊野岭!
莫兰往旁一退,并不受拜,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拜我做什么?想把这十几条人命赖在我身上。”随后转身,裙角翩跹,“还不快去找人来收尸,不然这么大的血腥味儿,招了狼来,连块骨头都捡不回去了。”
两人一听有了活路,赶忙相互搀着站起身来,连滚带爬地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