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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书山有路勤为径 学海无涯苦作舟

却说王子腾把王攸安放在林宅,而他则是带着仆人来到事先和那三十名甲士约好的地点,随后则是前往扬州知州的府衙处理公务了。

至于林宅这边,林如海在王子腾走后,便是让王攸起了身。

毕竟坐了近一月的船,下了码头之后又是被父亲直接带到林宅,再加上被林如海考较一番,这下王攸起身后,却是一不小心又摔在了地上。

“老师,弟子......”

“你不必解释,我心里知晓,来人,将王家大爷扶起来。”林如海对于这个新收的弟子非常满意,但毕竟就算是璞玉,也需精心雕琢。

话音刚落,便是又丫鬟过来将摔倒在地的王攸搀扶起来,顺便让他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不一会儿,另一名丫鬟上上了一碗新茶。

王攸左手拖住茶碗底部,右手捏住茶盖顶部,轻轻的将浮在茶水表面的茶叶撇至一旁,随后先闻了闻,再小心的抿了一口,接着再喝了一口。

“其味清香浓郁,饮后有回甜之感,老师,这可是太湖洞庭碧螺春?”王攸欣喜的问道。

“哦?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能喝出这是碧螺春?”林如海更是惊讶,但想到王家毕竟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也就不足为奇了。

“听闻你之前在荣国府贾家住过一段时间,想来必定是见过黛玉,她过得还好吗?”林如海提到女儿黛玉,眼露柔情,面色也好上不少。

“妹妹很是挂念老师,贾家老太太对其很是照顾,不过妹妹身娇体弱,免不了......”王攸如是的说道:

“唉,我已近知天命之年,至于生死,早已看透,不过唯一舍不得就是黛玉。”说到这,林如海老泪纵横,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心思通透,但她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兄弟扶持;且身弱多病。

“老师,《论语.为政》有云: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不过还希望老师您能多多的爱惜自己的身体。”

林如海沉默不语,对于王攸,他虽说现今成为了自己的弟子,但是毕竟功名未显,有些事还太早,等等再说吧。

“王攸。既然你有考取功名之心,今年秋闱你就下场试上一试。你乃世家嫡系子弟,无需向普通百姓一般需过县试,院试。”林如海看向下首处的王攸,郑重的说道。

“啊,弟子......”王攸没想到林如海居然直接让自己参加科举,虽说当年参加过高考,但高考和古代的科举是不同的概念啊。

一月前在那晚决定要通过考取功名来改换门庭之后,在船上,父亲王子腾便是告知他世家的一些特权,尤其是作为世家嫡系子弟的特权,这也是为什么他可以直接参加乡试的原因。

“你放心,老师我随后派人将近年来的乡试试卷找来给你,我知道你早有进取之心,四书五经想来也必定通读百遍,否则也不会拿圣人所述之言来反驳我。”林如海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亦有公务要忙,你且退下,若是卷内又不懂之处,可于酉时到茂竹园找我。”

“是,弟子告退。”在王攸出了正厅,先前那管家带着两个丫鬟迎了上来,躬身问候道:“大爷,您住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至于这两位丫鬟,是老爷安排的。”

“替我多谢老师。”说罢,王攸便从袖袍之中取出一锭银子出来,递给这林管家。

那管家连忙说道:“大爷,这可使不得,老爷知道了,必定会责怪我。”

王攸见林管家不像是作假,只好作罢。

这林家不愧是书香门第,就连家中奴仆都是人人自矜,相比较于一颗富贵心,两只体面眼的贾府奴仆,可谓是判若云泥。

......

数日前,京都,荣国府贾家,贾母记起过几日是林黛玉的生辰,于是一面让王熙凤按照府上的惯例给黛玉过生日,一面命鸳鸯将自己用不着的珠宝玉石之类的取来,到时作为黛玉生辰之仪。

众人见到贾母如此宠爱林黛玉,也都随了相应的份子,不需多记。

至十二日,也就是王攸抵达扬州之日,因林黛玉还住在碧纱幮,所以王熙凤索性就在贾母院内搭了家常小巧戏台,定了一班新出小戏,顺便再贾母上房内安置了两桌家宴酒席。

席间,贾母问起了王夫人有关王攸之事。王夫人沉吟了一回儿,回道:“半月前家里来了信,说是他们刚到徐州地界,想来不日应该到了扬州了。”

“那孩子是个有主见的,不过锋芒毕露,许得好好教化才是,你哥哥毕竟武将出身,再加上是个爷们,平日里公务繁忙,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贾母这句话让王夫人心里颇有些吃味,一句话批了两个人,但毕竟是自己婆婆,自是不好反驳,但也奇怪为何贾母会突然这么说。

于是,王夫人便是看向了坐在另一侧的邢夫人,只见她嘴角微扬,想来其中必定有着她的挑拨,只好先咽下这口气,恭敬的说道:“老太太说的是。”

坐在王夫人身边的薛姨妈当然也听出了贾母的意思,然而她毕竟只是客人,只好面上笑笑,不禁对王攸担忧了起来。

“你们说攸哥哥现在到了扬州没?”另一边,贾探春对着面前的几人问道。

“当初林妹妹从扬州来到我们家路上走了多久?”贾宝玉并没有直面回答贾探春的话,反倒问起了林黛玉。

林黛玉想了想,直说记不大清了,毕竟那个时候她还小,母亲刚刚去世没多久,又是离了父亲林如海,一路上没少哭,再加上身体孱弱,少不得要喝药,路途遥远,哭累了就歇息,想到这,不免有些心伤。

“今日是林妹妹的生辰,自然是要高兴些的,别提那些令人伤心的事了。”贾迎春作为姐姐,自是插了一句嘴。

“就是,宝二哥哥和姐姐应该自罚一杯。”贾惜春深以为然的说道。

贾探春撇了撇嘴,自从贾母将自己姐妹三人搬到王夫人院后的三间小抱厦,独留林黛玉和贾宝玉在身边,她就心里不怎么舒服,不论惜春妹妹,她和迎春姐姐可是贾母的亲孙女,毕竟是荣国府的正经主子,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嘴上还说孙女们太多了,一处挤着不便。

至于贾宝玉,他心中更是把林妹妹放在了第四位,哪里还在乎别的姐妹,当看见林黛玉不怎么高兴的样子,赶忙作揖道歉。

薛宝钗见到席间气氛有些尴尬,于是对林黛玉身后的雪雁问道:“你们姑娘记不大清,你可记得。”

雪雁点点头,说道:“当初和姑娘从扬州坐船到这,像是用了一个多月。”

“那这么算算,想来攸兄弟应该快到扬州了。”薛宝钗笑着向贾探春说道。

......

林宅,一处僻静小院内,王攸看着小厮捧来的书卷,便是意识到这就是林如海先前所说的每届乡试的试卷,对于古代的科举制度,王攸也做过一些了解。

一般来说,普通百姓成为读书人之后,就是所谓的童生。童生考取功名,最好是拜在一位老师门下,像贵族子弟则是有着家族私塾。通过童试成为生员,也就是秀才。

到了这里,你才有资格去参加乡试成为举人,可谓是层层递进。乡试则是在每年秋天,俗称秋闱。具体由朝廷派遣的官员主持,地点设在州郡的贡院。这扬州的州郡正是金陵。

若是秋闱并未获得名次,就要等到三年之后了。三年后,通读过红楼梦的他怎会不知荣国府将会面临什么,纵使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也不过是镜花水月,只怕到时候自己也是身在局中,不得脱身,更何况林如海......

“老师的大限想来也就在近二年,非药石能救了。作为弟子的自己,想来还得守孝,那么就此说来,三年后的秋闱自己根本无法参加,这容错也是没了,若再等三年,到时候抄家灭族之祸顷刻而来......”看着书桌上的试卷,王攸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留给自己的机会就这一次,所谓毕其功于一役,想来老师林如海,甚至父亲王子腾心里都有数,所以老师才这般心急的让自己在今年秋闱下场。说起来,好像哪里又有些不对劲。”

王攸摇了摇头,一时间又想不起来,索性作罢。只好翻看起这眼前的试卷。

这也是王攸自出生以来,包括现实世界内活着的二十五年,第一次接触这古代科举乡试试卷。每届乡试分为三场,第一场考的内容是有关四书的;第二场则是关于五经的策论;第三场需要则是结合所学知识对时事阐述自己的看法。总体来说类似于高考语文试卷中的诗词默写,文言文理解,以及作文。

正所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人一旦专心的去做一件事,就会发现时间过得飞快。

光阴流转,岁月如梭。王攸在这扬州林宅已经小住了半年,这半年间,他是每隔三日去请教一番林如海,将自己的所想所问全部表述出来,有时候林如海觉得不对,直接就是笞打一顿;有时候觉得王攸讲的很是在理,能够举一反三,心中高兴,还会拉着王攸喝上一杯水酒。

但是林如海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有些时候还没尽兴,就是歪倒在桌上睡着了,或者鞭笞自己的时候,手上的力气一下子就没了,这也让王攸连日来内心很是难受。

许是察觉到今日王攸的异样,林如海笑着宽慰道:“痴儿,何必如此伤感。人总归会有那么一天的。”

“老师,我......实在不行,要不您和我去京都,京都里有太医,想来应该能够治好的。”半年多的相处,虽然父亲王子腾不断的派医生过来诊治,但那些医生来了之后都是摇摇头,大意无非就是林如海身体早已油尽灯枯,若是好生调理,基本还有一年云云。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王攸将林如海看的和自己的父亲一样。

“痴儿,我的身体我自己明白,非药石可医,京都是不去了,路途遥远,就算死,我也要死在这江南,这毕竟是我一辈子的家,再说你师母也在这边。我知道你素来恪守孝道,行为有矩,这也是我最欣赏你的一点。若是......”林如海看着眼前跪着的王攸,继续说道:“三日后便是秋闱开考,你明早便动身吧,但愿如你所愿。”

“是,老师。”王攸收了收心中的杂绪,只好行礼,退了出去。林如海看着远去王攸的背影,便对门外的管家吩咐道:“明日攸哥起身后,替我去请王老爷过来,就说有事相商。”

那管家连忙应是,林如海喝了口案几上的茶水,喃喃的说道:“若是早些遇到你,我也有充足时间安排。黛玉,我的女儿......”

说罢,便是颤颤巍巍的起身,离开了茂竹园,随后去了小时候黛玉居住的院内,又去了夫人贾氏病故的院子看了看。

次日,王攸辞别林如海,准备乘船跨江前往州郡金陵备考,出门时,正好撞在了王子腾的身上。

王子腾昨日就收到林宅管家过来报信,一是儿子王攸要前往金陵备考乡试之事,二是林如海说有要事相商,所以一大早便赶来林宅。

“儿子给父亲请安。”王攸恭敬的向王子腾作揖行礼。

“好了,先起来吧,今日便过去?”王子腾关心的问了一句。

“是老师的意思。”

“嗯,你有把握吗?”王子腾毕竟是武将,他又没经历过科举之事,所以面对儿子即将去乡试考举,心里说不紧张是假的。

“自当全力一搏!”王攸从容的回道,“父亲,老师他......”

“此事我和你老师自有决断,你安心备考就是,对了,今日给你带了两个小厮和四名护卫,至于银两都在川儿那,你到时候安排就是。”

王攸点点头,随后就打算离开。

“回来!”王子腾轻喝一声,见到王攸停住脚步,转身疑问的看着他,又说道:“加油,路上小心。”

王攸听了,心下感动,连忙冲进王子腾的怀中,喊了一声父亲。这就是属于严父的父爱,润物细无声,虽说没有母亲那般温柔,但却给人一种安全感。随后再度辞别,离开了林宅。

林宅书房之内,王子腾和林如海相对而坐,在两人周边,并无任何丫鬟小厮伺候,就连管家也是识相的在上了茶水之后早早的退了出去。两人身着便服,下起了围棋。

黑白二子,一阴一阳,子落无声,但个中凶险,却是步步惊心。

落子至中盘,两人不分上下,林如海端起一旁早已冷透了的茶,略微抿了一口,含笑说道:“世兄多年不见,棋风依旧锋锐,势不可挡,势不可挡啊!”

王子腾知道林如海要开口说正事了,也未搭话,拈起一枚黑子重重的落在棋盘上,等待林如海的下文。

却听林如海又说道:“说说吧,半年前为何来扬州?”

王子腾哂笑回道:“圣上下旨,我奉命查边,天下九州,扬州最富。”

林如海眉头一皱,沉吟了一会儿,道:“你半年来查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