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字诀……
齐寒月脑中“嗡”地一声,不敢多想。她知道上官文若体弱不得习武的事实,但刚刚如此轻而易举击退清晖诀的,不是朝字诀还能是什么?莫非这与安儿有关系?
“不可能!”上官朔不住摇头,几名近卫已拔出剑来,将上官文若围住。
上官文若避开众人的剑锋,俯下身为上官朔诊了脉,起身叹了口气,对那些近卫道:“若是想让殿下活命,现在就带他去疗伤。”
近卫听罢不敢耽误,不顾上官朔挣扎将他扛起来便走。
包围康王府的将士们见上官朔被人抬了出来,一时间人心惶惶,都跟着撤去了。
街上的火依旧,不时传来的哀嚎让上官文若心口一阵抽紧地疼。
她扶着府门俯下身,微微皱着眉。
齐寒月吩咐王叔带家仆去各处帮着灭火,又叫云娘带着其他婢女们将卫阿迎和孩子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安排完一切,才回到府门前,扶住上官文若。
“孩子,你没事吧?”齐寒月问她。
上官文若挣开齐寒月的手,偏头咳了几声。上官朔的清晖诀于她而言不足为惧,真正让她害怕的是通州城内的火光。
她定了定神,站直了身子,对齐寒月道:“长公主不必出府,这些事让我来管。”她说着走出府门朝她行了礼,“请回吧。”
“孩子,你要去哪儿?”齐寒月问。
上官文若在升腾旋跃的火星中立住了,呛鼻的烟灰让她滞涩难言。
再朝前走几步,她做一口哨,等了片刻,便见凌海冲出火海朝她奔来。她翻身上马,高举金羽。隐藏在附近的亡海盟弟子见此,立刻跟了出来。
上官文若骑马朝东城门去,一路上,身后跟了不少人。
城门边上,丁咏山立刻迎上来,接她下马。刚刚看到城内起火,他快要急死。可上官文若明说没有盟主金羽之令绝不能动,丁咏山又怕坏了她的计划,这才迟迟没有离开。
此时一见上官文若,丁咏山只觉她虚弱不少。
上官文若捂着心口,无力地靠在他怀里,低声道:“现在调人,去各城门固防,就说计划有变。”她拉紧了丁咏山的袖口,像是努力止痛一般,“陛下出兵了。”
“什么?”丁咏山一惊。
“我现在还不知缘由,不过要先保住通州百姓。”她话到一半,身子沉沉跌下去。
丁咏山知道定是她心口的伤又痛起来。
“药呢?”丁咏山问她。
她摇了头,“先不必管我了。去备辆车,我要亲自去永盛。”
“现在?”
“对。”上官文若坚定道,“一来要阻止陛下出兵,二来,槿姑娘怕也被挟持了。若我不去,谁来救她?”
“可你这身子?”丁咏山担心不已。
上官文若提住一口气,松开他自己站直了,为防他担心,特意笑道:“一会离开时我去客栈接上顾长老,有她在,我不会有事。”
此法倒是稳妥些。丁咏山微微点头,立刻去备了车,又选了墨玉堂靠谱的弟子做车夫。待她上车走远了,又按她吩咐将其余弟子遣向各城门固防。
……
近卫扛着上官朔像没头苍蝇一般在通州境内乱窜。各城门都已被康王府余下侍卫军和亡海盟弟子一道封锁严实,内出不去,外进不来。就算琉璃大军赶到城外,就殿下这个样子,抬出去与大军汇合,反倒会引起军心打乱。
众人一时没了主意,只好先带上官朔在就近的巷子里躲起来。
上官朔一边运功调息,一边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气从中来。
近卫环顾左右巷口无人追来,这才松了口气,朝上官朔道:“殿下,幸亏刚刚没有遇上康王府二爷,否则,凶多吉少。”近卫现在回想起那日上官朔被祝子安打得惨败还不住后怕。
而在上官朔心里,这件事是莫大的耻辱。
上官朔咬牙切齿,攥紧了拳,转而一想,忽觉不对,“他为何会不在呢?”
那日祝子安飞扬跋扈的样子上官朔记得清清楚楚,康王府被围,自己母亲被羞辱,他绝不可能一声不吭闷在家里。唯一的可能是他根本不在家。
又听近卫道:“听闻二爷病了。这几日臣在城内,见长公主常往一处客栈去。不知是不是二爷所在。”
“是吗?病啦!”上官朔大喜过望。能病到外送出府,看来是大病。上官朔闷头想想,忍不住笑起来,“你带人去那客栈探探虚实,若他现在身体虚弱不堪一击,直接绑来就是,我在东城门等你。”
近卫领命去办了。
……
上官文若刚到客栈,亲自上楼,敲门许久不应。推门来看,非但顾潇不在,祝子安也不在,床褥一片乱糟糟。
床边竹笛还在,不像是祝子安自己醒了要出去帮忙,只能是被人绑走了。
上官文若顿觉不妙,尽快下楼上车,朝弟子道:“调头,去东城门。”
那里离琉璃大军来向最近,上官朔若想以祝子安要挟齐寒月开城迎军,必然会先去东城门。
马车驶到东城门前。
上官文若掀帘下车,抬头一望,城门上用绳子倒挂了一人,白衣披发,紧闭着双眼,看样子还没醒。
“师父……”她喃喃着朝前走,行至半路,却本丁咏山拦下了。
“这是成王殿下所为。若我们插手,恐会遭陛下责怪。”丁咏山劝道。他跟随上官近台多年,远比上官文若对他了解。
上官文若不再向前,努力定下心神,沉着问他:“长公主来了吗?”
未等丁咏山答,齐寒月先自后站了出来。
她身着铠甲,手持利刃,只是对向上官文若的面容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上官文若朝她走去,挡在她身前,“您不能去。”
“怎么?只许你惦记安儿,就不许娘惦记他?”齐寒月微笑,拉过她冰凉的手。
上官文若生疏地被她拉着,这次却没有立刻躲开。
“长公主可带了玉印来?”上官文若问。
齐寒月摇摇头。
“应该拿来。”上官文若认真看她,“我知道对长公主来说通州不可失。可城外大军将至,城中兵力不足,您孤身奋战,就算武功再高也会不敌。倒不如先交印投降,日后再……”
齐寒月摇头制止了她,笑道:“你不是最希望我死吗?”
上官文若看向一旁,沉默半晌,又道:“此一时彼一时。我不会为了自己私情而置百姓于不顾。”
齐寒月欣慰地点点头,语重心长地道:“孩子,记住你今日说的话。日后不论海宫琉璃是合是分,天下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要失去本心。”
“我这就去救下安儿。今后,娘将他托付给你。”齐寒月攥紧了她的手,千言万语尽在无言中。
“我去了。”
“不!”上官文若试图拉住她却被她挣开。
丁咏山拦住上官文若不让她再上前。
“你为何不听我的?”她喊。
齐寒月忍着泪不去回头,在两侧火光掩映中微笑着走向城门。
“回来!”上官文若在丁咏山怀里剧烈挣扎。
无济于事。
她们都有各自的倔强,谁也不愿意妥协。
齐寒月不是不想听上官文若的劝,而是不能。她的确可以交出玉印以求自保。可是若她交出玉印,放琉璃军入城,破了通州就是奉阳了。
她的另一个儿子还在奉阳。
她宁可与敌人同归于尽,以此拖延时间,也绝不会让琉璃大军趁奉阳内乱践踏皇城。
上官文若的双目开始模糊,习习凉风将人吹到麻木,周遭仿若静止。
齐寒月身后只跟了数名侍卫军中亲随。她走在最前,步履稳健。斑驳的铠甲上记述着她自年少领兵以来的每一段故事,无论善恶对错,出生入死。看似冰冷无情的躯壳从未抛弃过她。今日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