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牢,院中。
祝子平刚审过锦月,从牢内出来,走到齐寒月身旁,哀哀叹了口气。
“除了承认她是亡海盟之人以外,半个字都不多说。”
“真是奇了。”齐寒月兀自摇了摇头,亲自进到牢内。
锦月被架在木桩上,双脚离地,耷拉着头。衣裳自上而下满是血痕。
她的身旁站着两个侍卫,高举的手上执着鞭子,眼见一鞭又要落下。
“慢着。”齐寒月一发话,侍卫便停了手。
锦月双目迷离,再无气力反抗。
“锦月,你原本没必要在这里受刑的。”齐寒月说着,坐在锦月对面的椅子上,直视着她,又道:“你的背景我已查清楚了。你与海宫无冤无仇,没有理由亡海。”
“要么,是亡海盟给了你好处;要么,就是他们拿什么要挟了你。”齐寒月说着,目光渐渐和缓下来。
“不过你要知道,亡海盟能给你的好处,我齐寒月也给得出。亡海盟要挟了你何人何物,康王府也不是不能帮你夺回来。”
“只要你告诉我,你在通州所谋划的一切,到底是受谁指使?”齐寒月期待地看着她的双眸。
锦月眸中难得有了一丝柔意。
齐寒月如看到希望一般,起了身,走到她近处,盯着她,又问:“是谁?”
“是……亡海盟主。”锦月嗓子干涩,声音已有些沙哑。
“亡海盟主又是谁?”齐寒月一再逼近,直到将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尽览无余。
“是……是……”
“谁?”齐寒月逼问。
……
“娘!”院中,忽然传来祝未涵的声音,“娘,你开门呐!”
祝未涵不住地摇着院门,铁锁被震得叮当作响。
齐寒月心烦意乱,不得已退后,朝祝子平看了一眼。
祝子平无奈出了密牢,朝祝未涵训道:“你来做什么?赶紧回去!”
“我不回!”祝未涵任性道。
祝子平没有办法,只好走到这丫头近旁。正要再劝,忽朝她脸上一看,却吓了一跳。
“涵儿,你怎么哭了?”
祝未涵将嘴一抿,偏过头去,不想看他。
祝子平叹了口气,“要是没什么大事,稍后再说,我和母亲有正事要忙。密牢也是你能来的地方么?赶紧回去!”
祝未涵强忍哭腔,转过头来,瞪向他,“正事?你们就知道忙正事。都不管我二哥死活的。要是我二哥没命了,我再也不要认你们了!”
“二弟怎么了?”祝子平被她一番话说糊涂了。
祝未涵嘟起嘴来,昂着脖子看他,蛮横道:“我二哥中蛊的事,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
祝子平不知这丫头哪里探来的消息,可既然被她挑明,也只好点了头。
“果然如此!”祝未涵失望地看着祝子平,“那既然知道为何不救?”
祝子平越发着急,将她拉近,直道:“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先回去,哥哥等下给你解释,好不好?”
“我才不要听你的解释。”祝未涵甩开他的手,“我要自己进去问母亲。你那话,还不都是母亲教来的。”
祝未涵环顾左右,这院墙太高,墙头又太窄,于她很难上去。倒是这门,不算太高,又有栏杆可扶,应该能翻过去。想罢,手脚并用,已攀着院门上来。
祝子平抬头望着她,急呼:“你快下来!”
可祝未涵哪里会听,未等祝子平上去拦她,自己已踉踉跄跄翻过院子来了。
跳下来,差点摔倒。祝子平上前扶了她,却怪道:“你这不是胡闹吗!”
齐寒月听到院中动静,也出了密牢,立在门边。
“娘~”祝未涵顾不得自己狼狈,委屈地跑向她。
“你过来做什么?”齐寒月负手而立,冷漠地看着她。
“娘,你们是不是在审那个亡海盟的人嘛?”祝未涵问。
齐寒月双目微眯,隐隐觉出不对,“这是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告诉。是我猜的。”祝未涵说着朝密牢内张望。
齐寒月见状,转身关了门。
看向祝未涵,又问:“你是如何猜到的?”
祝未涵朝她眨眨眼,瞥向一旁,只道:“今日我去探望嫂嫂,嫂嫂睡着,无意中说了几句梦话,凑巧被我听到了。”
“什么梦话?”祝子平也奇怪,便跟过来,“既是梦话,你也信了?”
“刚刚还不全信。可我问你二哥是不是中了蛊,你说是。和嫂嫂说得一模一样。那便是真的!”祝未涵看着祝子平,毫不示弱,有理有据。
齐寒月无奈叹息,问祝子平:“这件事你告诉阿迎了?”
祝子平瞒不过,也只好说了“是”。
齐寒月长抒一口气,再看向祝未涵,已耐心许多,“你还听到什么了?为何你突然与我提到亡海盟?”
“这个倒不是嫂嫂说的。”祝未涵说着低了头,自己也有些心虚了。
“嫂嫂梦里,只说二哥中了鸳鸯蛊。我不知道这蛊是什么,就去问了祝小五。他说天底下最会解蛊的人就是顾潇了,这蛊只有她能解。可那日比武招亲,顾潇不是被抓去亡海盟了嘛?”
祝未涵顿了顿,又道:“所以想救二哥,要去亡海盟把顾潇抓回来才行!但是你们谁都没动身,侍卫军也不曾派出去。”
她那双眼,得理不饶人一般,直直地盯着齐寒月。就像这普天之下,只她一人真正担心祝子安。
“再者便是那日在厅堂,你们的话我都听懂了。你们不就是想说锦月是亡海盟的人么?什么不能放人、事关重大,我看母亲就是想留着她逼供的。”
祝子平和齐寒月互相看看对方,心里都有些惊讶。虽然这丫头的歪理邪说说了一通,可歪打正着,几乎全对。
祝未涵见面前二人不说话,便知道自己说的不错。
于是又道:“娘,现在都什么时候啦?是我二哥的命重要还是剿灭亡海盟的丰功伟绩重要?”
祝未涵白了二人各一眼,径直朝密牢走去,口中仍振振有词,“好不容易抓到一个亡海盟的人,你们不留着她引路,还想整死她不成?要是她死了,线索可就断了。找不到亡海盟,还怎么救我二哥?”
齐寒月简直被她顶得说不出话。
倒是祝子平说道:“这些,我和母亲自有打算。小孩子家,不要插手。”
“谁是小孩子了?”祝未涵双手插腰,对祝子平怒目而视。
祝子平拿她没有办法,暂时沉默了。
祝未涵得意地笑了,朝锦月两旁的侍卫道:“还不放人!”
侍卫不敢自作主张,偷偷地朝齐寒月瞥去。
齐寒月微微点了头。
侍卫将解开绳扣,绳子一松,锦月立刻摔在地上。
祝未涵刚要去扶,却被齐寒月自后抻住了胳膊。
齐寒月对两名侍卫道:“先带她回客房吧,别让人看见。”
侍卫答是,取了只大袋子,将锦月囫囵个装了进去,扛着袋子走了。
祝未涵挣开母亲,揉揉胳膊,朝门边张望。
“现在你满意了?”齐寒月问。
“满意呀。”祝未涵笑得十分开心,挽上齐寒月的胳膊,又道:“我就知道母亲还是疼我二哥的。”
齐寒月笑着拍拍她的前额,“傻丫头,现在没事了,还不快回去。这地方待久了,小心做噩梦。”
“涵儿才不怕呢!”祝未涵笑着松了她,跑到院子里。
祝子平帮她开了院门,看着她走远了,心里却是不解。
“母亲就这么把人放了?”
齐寒月渐渐收了笑,只道:“人可以变笨,但绝不会变聪明。刚刚那些话,不像是这丫头能说的。”
“母亲是说,有人指使了三妹?”祝子平只是想想便觉可怕。
齐寒月淡定地看看他,安慰道:“王爷别担心,我跟着涵儿去看看。你也赶紧回去看看王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