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店小二见了银子,喜得眉开眼笑,敛了脸上的惶恐,直往二楼引路,“二位请!”
屋子很是简陋,除了一张矮榻和一套桌椅,再无其他。
“咱们客栈是简陋了些,但在杏儿城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了,二位贵客还请海涵!!”那店小二,唯唯诺诺的说道。
“劳烦你,”蔺栩拱了拱手,“再给我们来点吃食和金疮药。”
“得嘞!”店小二转身走了出去,随手关上了门。
“你躺着吧,我帮你清理伤口。”
蔺栩这么一说,我才惊觉身上的鞕伤火辣辣地疼。
他见我躺在榻上,便拿起已胰子净了手,又挽起衣袖,慢慢将我身上的衣裳剥去。
“嘶…”衣裳在血肉模糊的伤口粘得牢牢的,一起下来便如剥皮一边疼痛钻心。
“忍着点,”蔺栩轻轻说到,额前却冒出了汗珠,他显然比我更加紧张。
“嗯,”我闷闷说到,比起任逸,我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将衣服脱下后,他又拿起银簪,细细地挑掉那些烂掉的血肉。
我疼得眼冒金星,但却咬住双唇,一声不吭。
“忍着点,”也许是因为他只剩下了左眼的缘故,此刻他不得不仔细地贴着我的伤口,细细地看着,生怕动作过大让我更加疼痛。
“客官,饭来了。”门口店小二轻声喊到。
“等一会。”蔺栩将簪子放了下来,又拿起床上的锦被将我盖住,方才起身开了门。
“给我吧!”蔺栩伸手接过小二手中的餐盘和衣服,不顾他疑惑地眼神关上了门。
他将饭菜乘好,端到床头,“先吃饭吧!”
他夹了菜喂我,我伸出手说到,“我自己来吧!”
“唔…你确定?”他从上到下看着裹紧被子的我,“还是我喂你吧。”
我想起我身上除了一个裹胸,什么也没穿,不由得羞红了脸。
“啊,”他将将菜喂了过来,我只好张开了嘴巴。
这饭食虽然不如宫里的精致,但胜在食材新鲜,再加上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吃起来格外的香。
“你也吃点,”我看着一脸疲惫的蔺栩,他和我一样,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你先吃,”他舀了一勺粳米粥喂给我,轻声说到。
我吃饱了以后他才匆匆吃了饭,便又开始为我清理伤口,敷上金疮药。
做完这一切时,我已疼得虚脱,就这金疮药的清凉,很快就睡着了。
睁眼时已是傍晚,蔺栩正怕在床头上,见我醒来,急忙问到,“是不是要喝水?”
这个场景太过熟悉,那一年我患了血热症,他也是这样趴在床头,见我醒来便问我,“要不要喝水?”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会变,唯独他,永远待我如初。
我恍然回到了青云山,脱口说到,“相公。”
“嗯,”他伸出手摸摸我的头,脸上突然笑容绽放,“醒了就好。”
因为我的伤,我们在杏儿城呆了七天,七天以后,我的伤已经结了痂,但伤痕却还红肿发痒,睡到半夜时总是忍不住抓挠。
但我却执意立马回静江府去,向来皇帝薨毙,天下举丧,但过了这些天,杏儿城中的百姓照旧生活如常,那便说明,任逸那一刀并没有要了楚瑾的命。
蔺栩也想早点回去,因着他偷偷和我跑到云城去,青云派定然乱成了一锅粥。
第八天我们买了一匹马,沿着官道,准备绕道北地回大兴去。
如今楚瑜大军集中兵力进宫云城,一路上虽然两军对垒,但都只是三三两两的站着两个兵,互相不让对方越界,更有甚者,双方士兵竟然熟稔起来,站在一起能聊上半天。
而百姓们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些百姓或多或少有着亲戚关系,并不因为战争而断绝关系。
“真像个笑话,”对蔺栩说到,“这场战争怎么看都像两兄弟争夺心爱的玩具一般幼稚。”
“是啊,对这些士兵和百姓来说,无论是楚瑜得了天下,还是楚煜得了天下,这天下都姓楚,与他们又有多少关联呢?”蔺栩哂笑道,“大家只在乎有没有饭吃,有没有衣穿。”
他夹夹马腹,顺着泥土向北奔去。
出了杏儿城,便进入了楚瑜大军占领的地方,沿途并无任何一个灾民,百姓依然织布耕作,一副太平盛世的样子。
“这楚瑜还真有两把刷子,”蔺栩忍不住叹到。
“为什么这么说?”他突然夸起楚瑜,倒让我惊诧不已。
“百姓丝毫没有受到伤害,说明他治军有方,我一直以为他不过是个纨绔子弟,想不到他这些年已经长成了一位明君。”他王者田野上正在耕作的老农,感慨到,“宋敛当为天下之师啊!”
“他是我父皇特意遣到西齐来的,定然不会差。”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阡陌上,农夫们正在摆弄着庄稼,三三两两的孩童奔来跑去,一副和乐之景。
一路上经过了数十座城池,过了大半个月,才进了北地。
北地位于西齐的最北边,是西齐历来流放平民百姓的地方,而北疆也在北边,但却位于天山之下,繁华富庶,是流放皇亲国戚之地。
北疆与北地只一字之差,环境却千差万别,但幸亏两地相距不远,故而楚瑜才从北疆去了北地。
北地常年寒冷,是一片不毛之地,尽管如今已快四月了,却依然冷到需要披上大氅。
还好蔺栩早走准备,买了两件大氅和棉衣棉裤,穿上倒也能御寒。
北地之人名为流放,实为戍边,流放到这里的男人一天到晚干苦力,而女人则为戍边的将士洗衣做饭,稍有不慎便会挨打。
剩下的北地城的原居民多以放牧为生,但此刻虽已四月,草木却依然干枯,由此可见这里的百姓过得很是贫苦。
我们照例在客栈住了下来,准备第二日前去看看姜嬷嬷他们。
对于流放北地还活着的那五百人,我心里始终愧疚不已。
到了第二日一早,我便到了戍边的军营。
“来者何人?!”守着军营的士兵拿起手中大刀,挡住了我们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