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接着道:“那婢女在男主人面前装得楚楚可怜,暗里也跟那原配妻子较劲,两个人就明争暗斗,吵得鸡犬不宁的。那男的表面上头疼,其实心里乐呵着呢,你看,两个女人都为我争风吃醋,我多抢手啊?于是他就周旋在这两个女人之间,今天对这个好一点,明天又对那个好一点,直教两个女人都为他要死要活的,完事这男的还要一脸无辜地来一句,‘我大概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为两个女人动心的男人吧?’那他当然不是了,大抵男人有机会,都是那个尿性。”
“那后来呢?”小谢不禁问道,“他最后是跟原配妻子在一起了,还是跟那个婢女在一起了?”
狐狸笑道:“看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你自己不也感兴趣了么?后面,那原配妻子也看透了,觉得自己好歹名门出身,跟那么个小婢女争,太掉价了,于是她就放手了,结果那男的一看她放手了,就又转过头来哄她,各种求,各种浪漫啊回忆啊讨好她,总算给哄回来了,那婢女又不干了,要走,那男的又去哄她,就这样,她爱了,她不爱了,她又爱了,她又不爱了,如此循环往复十几个回合,啪叽,那妻子怀孕了,这下男主人心里的天平可就往妻子那边倾斜了,婢女一看,自己没机会啦,心灰意冷,铁了心要走。
“哎,就在这个时候,原配妻子的父母过来看望女儿,老父亲一看,天呐,这个婢女,不就是我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吗?原来她爹原有个外室,也给他生了一个女儿,结果不为正房太太所容,小女儿后来也失散了,不料竟辗转来此,这不是冥冥之中有缘么。”
小谢道:“可又是瞎说,哪来那么多巧合。”
狐狸道:“就是有那么巧,要不怎么叫‘无巧不成书’呢?这原配妻子知道婢女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还了得,一下气不顺,孩子就给气掉了,这下可炸了锅了,那原配妻子从前还端着架子,这下干脆撕破脸,痛骂那婢女不要脸,抢了自己老公不说,连自己爹都要抢,现在又害自己掉了孩子,非要跟她拼命。那婢女也不是吃素的,就说,这一切本来就该是我的,分明是你鸠占鹊巢,你还有脸说我?两个人谁也不让谁,就打起来了,是你给我一个耳光,我给你一个耳光,打得嘎嘣脆响。后来那男的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跑出来哭喊道,‘你们别再打了,你们两个,我——都——爱!’”
听得小谢失声笑道:“你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这种剧情,市井上的贩夫走卒最爱听了。可要是一本好书呢,就绝不会这样写,人家要的是立意高深,视角独特,文笔清新,你那是什么呀。”
狐狸道:“你这种幼稚的想法,跟那些傻瓜作者是一样的,怪不得他们写小说,写一本,扑一本呢,根本抓不住读者的心!读者要的是跌宕起伏,就跟拿着那小猫爪子挠人心似的,得叫人心痒痒,人家才有兴趣追着看。还小清新呢,谁要喝你那寡淡无味的白开水啊?”
小谢哼了一声,小声嘀咕了一句。
狐狸打了个哈欠,“算了,不跟你多说了,说再多,你这榆木脑瓜也不会开窍的。好心提醒你一句,我刚刚在书房,看到你的若轩哥哥好像遇到麻烦了,对着卷宗他唉声叹气的,眉头都拧巴到一块儿了。明天,你可以趁机向他表表忠心,献个情啥的。”
小谢问道:“是什么卷宗?”
狐狸道:“我偷瞄了一眼,隐隐约约看到什么‘牙医’‘拔牙’的,也没细看。”
“牙医?”小谢疑惑道,“是谁长了蛀牙么?”
狐狸道:“谁知道呢。我现在不喜欢悬疑推理了,就只对家庭伦理感兴趣。”他打着哈欠走了。
第二天早上,小谢吃罢早饭,听说若轩在书房,正想过来找他,就看见若轩坐窗前咬笔杆。芊芊站在一旁,正在为他研墨。
只见若轩呷了一口茶,皱眉道:“怎么那么淡。”
芊芊笑道:“这是出了三四遍味儿的,当然淡了。您总爱早起喝浓茶,殊不知,这样最伤胃了。”
若轩淡淡地说了一句:“浓茶醒神。”
芊芊道:“我点了薄荷,也是醒神的,别喝那浓茶了。”
若轩听了,也没再说话,喝了一口她递上来的茶。芊芊又将外衣轻轻地给他披上,“早晨露重,如今时节渐冷了,不比早些时候,还是应该多穿些,当心着了风。”
若轩只是盯着公文看,漫漫地应了一声。
芊芊研了会儿磨,又道:“这屋里也太冷了,连墨汁都凝涩了,您还总爱开着窗。我早起催了三四遍,让他们烧个手炉来,这起懒贼,到这会儿还不送来呢。”
若轩道:“还没立冬呢,这里又是南方,哪里就冷到那份上了,不必费周章了。”
芊芊道:“这怎么行,写字的手,最忌讳冻着了,将来握笔手打颤。您总不爱在这些小事上费心,跟那些人,也不大计较,夫人如今又病着,没人管他们,越发纵的。我再去催催。”说着,一径从书房里出来。
小谢在窗外冷眼旁观,心里不觉一“咯噔”:不会真让狐狸那乌鸦嘴说中了吧?要真是那样,晏如就太可怜了,她如今还怀着身孕呢,万一真一气伤了身子,那可怎么好。
她想着,便上前截住芊芊,笑道:“芊芊姑娘,早啊。”
芊芊看了她一眼,不大情愿地应了一声。小谢假装不经意地搭讪道:“昨晚吃饭没来及细问,你是本地人氏吗?”
芊芊冷冷道:“不是。我跟着大人和夫人从京城过来的。”
小谢“哦”了一声,又问:“那,你见过许侍郎许大人吗?”
“许大人?”芊芊有些奇怪,“当然见过啦,干什么?”
小谢笑道:“没什么。你跟许大人是亲戚吗?”
芊芊冷笑了一声,“我要跟许大人是亲戚,还用得着伺候别人吗?”
小谢讪讪笑道:“哦,是哦。那,你家人现在何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