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看了一眼小谢的伤口,道:“看你伤得挺重,好在遇到了我,性命是无虞的。可惜此处没有棒疮药,我先拿清水给你洗洗伤口,等你明日到了镇上再去买药吧。”
小谢狐疑道:“多谢仙子,可是这里并没有水呀。”
少女笑道:“这个不难,有现成的。”
说罢,从墙缝里伸出手去,掬起一捧月光。刹那间,掌心的月光就化作了一捧清水。
小谢看呆了,对她仙子的身份确信不疑,赞叹道:“好厉害的法术,原来你真是个仙人。”
少女嫣然笑道:“不过是小把戏罢了,不值一提。”
她将神案上的破碗碟端过来盛水,又连掬了几把月光,直到把碗碟盛满。
少女又将小谢旧衣服里的棉絮扯碎,蘸着清水给她擦拭伤口。完了以后,又将她换下来的破衣服扯成碎布条,小心翼翼地帮她把伤口包扎好。
小谢对那少女感激涕零,一再道:“多谢仙女姐姐相救,小谢日后一定报答您。”
那少女却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婀娜的身段在月光下变成了一只匹状小物。
不是别个,正是狐狸。
小谢这才发现又上了狐狸的当,又羞又恼:“你干什么变化来捉弄我?”
狐狸嗔她道:“没良心的坏丫头,过了河就拆桥,我几时捉弄你了?我因怕你独自一人够不着背上的伤,又怕羞不敢叫人,这才变作少女的模样来帮你,你不说感谢,还怪我。”
小谢红了脸,低着头轻轻说了一句,“多谢你了。”
她身上的伤太重了,过不多久便伏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小谢仍觉得浑身如散架一般,只因怕耽误赶路,才勉强支撑着爬起来。
她环视一周,见好好的一座山神祠,一夕之间已损毁不堪,心中不觉有些愧疚,暗想道:这里虽然不是我弄坏的,可如果我不来此借宿,说不定也不会引来妖怪,山神祠就不会遭此大劫了。
于是,她先对着山神像拜了三拜,又见墙角有一把断了半截的笤帚,拿来将神像身上的蛛网和灰尘打扫了一番。
狐狸掩住口鼻,道:“还费这力气做什么。世人最是势利,倘或此神有灵,凭他在何等穷乡僻壤、高山峻岭,必然香火不断,善男信女九步一叩前来摩拜;倘或此神不灵,哪怕供的是玉皇大帝如来佛祖,也没人来进贡。你这里如此破败,连妖物都敢来此大肆破坏,想必这是个不显圣的神只,你拜他也没用。”
小谢听了,反诘道:“神仙也趋炎附势、拜高踩低么?”
狐狸哈哈大笑道:“你今天才知道。”
小谢忽的想起什么,一拍脑袋道:“可惜昨晚没有趁机叫小蛇咬那怪物一口。”
狐狸摆摆手:“不中用。那蛇极有灵性的,若是碰到同样有灵性的精怪,它早有感应,不等你说它自己就飞出来了。昨夜那个怪物是个山魈,全身上下不过是一团黑气幻化的,哪里来的精血可供吸食?”
小谢道:“我说那怪物面目狰狞,体型巨大,你怎么一点也不怕,原来你认得它。”
狐狸道:“我在山中修行久了,这样的东西经常看见。凡是人迹罕至的山头,常有阴邪之气,久而久之,邪气汇聚成团,就变成了山魈。这些东西笨得很,我叫他们‘傻大个’,除了块头大之外,没啥头脑,一点儿也不足为惧。我有时候无聊,经常拿砖块砸他们的脑袋,然后飞快地躲进灌木丛里,这些傻大个子东看西看,就是找不到是谁砸的他们,气得捶胸顿足,却又无可奈何,我看着他们的傻样,就觉得很快活。”
小谢听了这话,虽然觉得狐狸故意捉弄山魈有些过分,不过一想到山魈昨晚差点把自己吃了,就觉得也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小谢又问狐狸道:“如你所言,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能用来凝炼血玉,这样一来,救姥姥不是更难了么?”
狐狸道:“万事开头难。道家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你要从零到一是最难的,以后就渐渐容易了。”
小谢听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打扫完山神祠,小谢正准备上路,忽听“咯噔”一声,神像手中所握之判官笔应声而落。
小谢还以为是自己方才打扫的时候松动了神像,赶忙回转身将笔捡起来,仍旧端端正正地摆放回神像手中。
谁知她扭头刚走,那笔又掉在地上。
小谢心下疑惑:莫非是山神爷爷怪我毁了他的府邸?
正惶惑间,忽听狐狸在瓶中道:“你这小丫头有些造化,他有意要将这支笔送你哩,你就带着它上路吧。”
小谢听了,便依狐狸所言,将判官笔塞进包袱里。复又向山神像拜了几拜,牵马上路。
又往前走了几十里,小谢渐觉身上疼痛愈烈,以至手臂不能执马缰。
她咬牙忍了一会儿,正逢日头毒烈,益发头晕目眩,身子一斜,坠下马来。
狐狸在瓶中被猛地撞了一下,“哎唷”了一声,化成白光出来一看究竟。只见小谢横卧于路旁,绝影正用身子替她遮挡烈日。
狐狸见小谢呼吸急促,两颊通红,嘴唇发白,又伸手一摸,只觉她的额头滚烫滚烫。
狐狸叹气道:“苇草一样的人,何等脆弱,一点点小伤就支撑不住了。”
狐狸猜想,她是因为伤口发炎才发烧晕厥过去,得赶紧给她找消炎退烧的药才行。
它费了半天劲将小谢拨拉到马背上,不住叹气跺脚:“啧啧,可千万不能欠别人人情,人情是债啊,过了这么多年还得还!”边抱怨,边赶着马往前走。
走到一处山涧旁,只见一位妇人正提着一顶竹篮在水边洗果子。
狐狸赶忙摇身一变,变作一个书生的模样,上前对那妇人施礼道:“这位大姐有礼了。”
妇人闻声,吃了一惊,扭头一看,原来是个白面书生,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便回礼道:“公子有礼了。此处荒僻,一向绝少人行,不知公子怎么会到这里来?”
狐狸指了指伏在马背上的小谢,信口胡诌道:“实不相瞒,我与表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怎奈父母被孔方兄迷了眼,硬要我娶邻村的富户千金。我们二人寻思无法,只得私奔逃了出来。因一路慌乱,表妹不慎从马上失足摔下,受了伤,我一路寻来,并无人家,见大姐在此,特来问询,可有上棒疮的药借一丸来救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