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岁宁坠入了另一个梦。
不过这个梦里,沈岁宁明显感觉到了恐惧。
她不该感觉到恐惧。
沈岁宁抱紧了双臂。
不知道什么时候,宇明殿已经没有了主人,而来找他的小男孩,似乎长高了一些,比她高了半个头。
颛顼君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北天君家的姑娘和他的儿子有份好姻缘,心中乐不可支,但是这时候宇明殿的主人已经不在了,至于去哪里了,就连虞幕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只知道荒予不见了,是她父君的手笔,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前几年还风光无限的宇明殿一时之间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那时候虞幕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神界也是这样,原来那些普通人日日用香火供奉的神也是这样,那这世间有什么是不同的,神的身上也有人性,那这样的神除了寿命长些与人又何异。
不过这时候神界竟然有了一种更可怕的声音,荒予既然要在神界彻底消失,那宇明殿也不该继续存在。
虞幕没想到颛顼可以这样狠,竟然要清除荒予在神界所有的痕迹。
那时的虞幕不知道,荒予是颛顼作为神的生涯中最大的耻辱。这样的声音也只是为了暗合颛顼的心意。
虞幕在宇明殿消失前夕,将阿凌和小阿凌带回了凌源殿。
这时的颛顼只剩了一个儿子,这份姻缘可能就要应在虞幕的身上。
阿凌在凌源殿中见虞幕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同样,虞幕也一次比一次更加沉默。
有时候相见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对坐,就能坐上许久,灯燃久了,阿凌就减掉它燃过的灯芯。离开宇明殿,她心中已经没有那么多欢喜全部讲给虞幕听了,现在的欢喜,都是她一个人的,不能宣之于口的。
颛顼与昆仑君有了仙约,凌源殿有了它该有的女主人。
阿凌变得恍惚起来,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痴傻的模样。
小阿凌常常赖在阿凌怀里,睡得昏天黑地。
虞幕会看着痴痴傻傻的阿凌,两个人对视好几个时辰。
就这样阿凌心中也还是欢喜的。
虞幕只是一次比一次更加沉默,他在想,当时的荒予,应该也有这样的无奈吧。
终于,阿凌的事走漏了风声,北天君闹上了颛顼的神殿,那件事不知道是怎样了结的,知情的人只道是北天君度量大,大闹着来,又平静着走。
沈岁宁心里狠狠一揪,因为正在凌源殿的她已经见到了阿凌的结局。
北天君派人来接阿凌,不过北天君派的人还没到,颛顼的人已经散了阿凌的元神。小阿凌挡在阿凌身前,先丢了性命,虞幕回来便见到阿凌抱着小阿凌,两个人蜷缩在凌源殿的地上,等他摸到他们的瞬间,两具仙体一起灰飞烟灭。
沈岁宁抽噎了一声,从梦中惊醒,紧紧的抱住沈临渊。
沈临渊轻轻嘶叫一声,她身上有伤,在扶桑赶到之前她就受了伤。
“怎么了?”沈岁宁慌忙看着沈临渊,想看她伤在哪里。
沈临渊反抱住了沈岁宁,没有说话。
“他是虞幕?”沈岁宁问道,脑袋还趴在沈临渊的肩上。
“嗯,神界太子。”
“阿姐,他是你的未婚夫?”沈岁宁问道,如果沈临渊是昆仑君,那虞幕应该是沈临渊的未婚夫婿。
沈临渊摇摇头,“不是。”
“她现在没有机会惦记那些事,放心吧。”沈临渊不知道是在宽慰沈岁宁还是在宽慰她自己。
但是虞幕没有机会来关注他们二人,这却是真的。
虞幕现在估计正在神界焦头烂额,哪里有机会理会沈岁宁。
不过这一次沈临渊又失算了,虞幕没有的时间沈岁宁却是有的。
扶桑在五阿公处得知了沈岁宁最近可能会有灾殃,匆忙赶来人界,正巧遇见了沈临渊和虞幕僵持不休。扶桑来之前,已经做了该做的事,这是沈临渊早就想好了要送给虞幕的小礼,相柳之死,沈临渊哪里那么容易善罢甘休,被北天境的神将,陨落在虞幕手里,沈临渊不可能波澜不惊,不过真正动手却是在荒予出现之后。
荒予的元神,携带者那股怨气,冲上了神界。
这是扶桑与荒予的约定,当时在阿鼻地狱中,扶桑明明有机会能够出去,就是为了缔约而留了下来,荒予用了他的身体,总要付出点什么,虽然荒予的计划在见到沈临渊那一刻就已经毁了,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的约定。
神界此时正在一片大乱之中。
荒予的那股怨气,被他用元神的力量注入了漠溟渊,此时漠溟渊高涨,当新的灾难来临时人们就会遗忘虞幕散播的沈临渊的事迹,这三界的怨气,会原原本本的转移到颛顼身上。
“阿姐,我好像看见了一些往事。”
沈岁宁不确定的说。
阿凌和她有相似的容貌,笑起来两个好看的梨涡,但是有一点,沈岁宁绝不承认,阿凌身上有她没有的痴傻,不管是为了虞幕还是刚进宇明殿时。
沈临渊没有说话,她还在消化这沈岁宁这句话,难道上辈子做共工氏临渊时,她真的拆散了这对怨偶,如此一来,虞幕所有的怨气都有了解释,但这不是对她,而是对共工,对颛顼,他的堕落,就是与天命为敌的样子。
当年的颛顼,就是因为宠幸了自己宫殿中的宫娥才有了荒予,不过那一次,颛顼是着了那宫娥的道,所以虞幕才会有这样的结局,若说是共工给了他这样的结局,还不如说是颛顼的往事让阿凌没有活命的余地。而虞幕却将所有的怨恨都嫁接到了北天君,因而毁了北天境。
沈临渊从平九星君那里知道这些往事后脑海中一直很平静,如果沈岁宁的前世真的和虞幕有这么段缘分,那这辈子沈岁宁又成了北天境遗民,这是虞幕的报应还是阿凌的报应?
“那些,是真的吗?”沈岁宁问道。
又忽然想起,在她看到的那段记忆力,沈临渊还只是个正在办百日宴的孩童。
“我不知道。”沈临渊沉默一会儿,如果真的是那些往事里真的有沈岁宁,她应该有选择的权利和判断的能力。
“不过这辈子,你是我妹妹,这我知道。”沈岁宁和沈临渊相视而笑,沈临渊回了涯安境。
沈岁宁,她还需要思考,对自己莫名其妙的记忆,她不知真假,不知道自己是看客,还是戏中人。
“岁宁怎么样了?”扶桑在外面有些担忧,沈临渊亲人情愿浅薄,祝融说那神火终是烧了沈临渊许多的气运。当时扶桑笑笑,不以为意,他就是沈临渊的气运。
“不知道。”沈临渊笑了一下,有些牵强,她是真的不知道。
“漠溟渊出了事现在可有祸及人界?”沈临渊担忧道。
漠溟渊此事确实是她一手弄出来的,虞幕也没有冤枉她,如果她不说,漠溟渊应该还可以等到她回神界,只是如今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现在还没有,神界那群人还有些本事,如今将看家的本领拿出来,还可以暂时压制。”
“漠溟渊有压制之法吗?”
说到这里,扶桑问道。
“有的。第一次压制便是老头亲自出手压制的。”沈临渊有些感概,那个木匠老头,如今这世间的一花一草都还是他,只是真正的神农早已经寂灭。
“漠溟渊是不是要你亲自出手才能镇压?”扶桑问道。
沈临渊是神农最后的弟子,神农能够压制,沈临渊也应该能,只是沈临渊如今的神力不管是比当年的北天君还是神农,都差远了。
扶桑心中一片平静,沈临渊如果真的下定决心要镇压,他来善后便是。
“漠溟渊之事,不到万不得已你会一直袖手旁观吗?”扶桑略带笑意问沈临渊,笑意直达眼底。
“嗯。”沈临渊这一声回答低得几乎不可闻,不过扶桑没有错过。
“我记住了。”
这次漠溟渊翻涌而出,虞幕急急赶了回去,颛顼坐在漠溟渊旁边,冷眼看着他,眼神没有一丝温度,这个时候的颛顼和这里的其他人一样狼狈。
这里的人都躺在地上,早就失了平日里十分看重的礼仪,只有颛顼还在向漠溟渊输送着些什么。
“父君,漠溟渊为何此时突然发怒?”虞幕没有理会颛顼的冷眼,问道。
颛顼的脸却更黑了,他能说吗?
冥界将他大儿子从阿鼻地狱中送了出来,还送到了神界,而他这大儿子也不负众望带着满身的怨灵,投入了漠溟渊。
漠溟渊之怒,是荒予之怒。
荒予当年无过,颛顼给他设了计,他闯入其中,一下就变成了有过之人,还是不能宣之于口的罪名。荒予被颛顼剔除元神,悄悄送去了阿鼻地狱。
荒予从来只听人间说,虎毒不食子,但他这个掌管神界四分之一的父君恨不能对他剥皮抽筋,再食其血肉。
堕入阿鼻地狱几千年之后荒予还是想不通,不过这与他的仇恨无关,想得通想不通又如何,难道只要想通就能够宽宥了吗?
所以荒予一跃跳进漠溟渊的时候竟然有一种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