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灵的首领竟然姓温,我倒真是低估了你们温家。”江怀玉一行人忽然出现在温世亥的身后,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哦,原来是江家宗主啊…”温世亥看了看他身后带着几十护卫,猜明了江怀玉所行的来意。“怎么,江家真的是要对我温家人赶尽杀绝么?”
“如果我飞熊门江家有此念头,恐怕黄沙镇复仇堡早就不复存在了,江温两家世代结仇,我深知关系不可修复,但我江怀玉竭力在阻挡江温两家关系再恶化下去,所以才将温家族长封印于此,才有了我们两族之间几十年短暂的和平,但如若今日你打破我江家封印、让温家族长重返于世,又何止我两族遭劫,到时整个中原、整个天下,都将因为你温家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境,这难道是你想看到的?”
“哈哈哈哈…”温世亥大笑,“听闻江家宗主极善辩理、颠倒黑白,一张巧嘴抵得上千军万马,今日此番高论,可见一斑。你一边杀我、囚我温家族人、另一边又满口仁义道德希望两族止战,天下太平,我倒想问江主一句,你可知边境贫寒之苦?”
“我不需要知道你们温家被放逐之后的颠沛流离之苦,我只知道,天下太平来之不易,要想救出你温家的好战狂徒,得先问问我江家答不答应!”江怀玉厉声正色,背上的江家锏也因为感受到山里的邪气而震震抖动。
“哼,你们江家这是要以多欺少吗?带这么多人来此,看来你们江家是真的在害怕…”温世亥不自觉地朝怀里探了探,确保淳风遗策确实还在,然后摸出几枚烟隐雷,欲全身而退再做打算。
“我江怀玉从不做没有准备之事,你还是放好手里的烟隐雷,那东西都是我们江家多少年前玩剩下的伎俩,只要交出你怀里的东西,我保你全身而退。”江怀玉渐渐走近温世亥,
“休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就是毁了这本策子,也不会留给你江家!”温世亥系紧肩上的背囊,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温家人来也!”忽然从半空中冒出来两三人,然后陆陆续续从迷雾之中显露出来一支百八十人数的队伍。
“你们…怎么来了?”温世亥有些吃惊,更多地是有同伴撑腰的喜悦。
“是三位代首带我们过来的。”说话间三个驻着拐杖的老者一齐出现在人群之中,
“代首,你们…”温世亥万不敢想象,这三位各怀鬼胎的糟老头子竟然会赶过来帮他。
“你说得对,我们温家人是时候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了。”温朗盯着江怀玉说道,
温勇接着对温世亥说道:“世亥,你赶紧拿着淳风策去解开江家六相封印术,我们在此挡住他们…”
“温家各位…”江怀玉见事态急转,需要换一个思路来化解此事。“淳风策里面有太多本该消失的秘密,如果让它得以重现,天下必将大乱,不如这样可好-我将破解六相封印术的方法传与你等,你们将那本策子就此焚毁,如何?”
“江主打得一手的如意算盘,我们手里有此神书宝策,何愁不能破了你这封禁之术?想毁掉素心经,你休想!”温世亥从怀里取出锦巾,欲上山施法。
“你们以为,这本策子就只有我江家想要吗?”江怀玉话落之际,忽然从四面八方又涌出许多黑衣人。
“沙灵…”温世亥再也熟悉不过沙灵的气味,他们正在慢慢逼近。
“李克用不会轻易地放过背叛他的人,这一次,他应该把刺槐十杀手全部调回了吧…”随着江怀玉缜密的推测,沙灵十大高手陆续登场。而这次行动的指挥者,李克用派了他的亲儿子李存勖来历练一番,试一试他有没有足够的本事继任他的王业。
江怀玉在沙灵阵营中还看见了一位故人,刺客苏婵。苏婵亦非常激动、欣喜异常,这么多年了,当初她万念俱灰主动申请去北边关抗击契丹,她以为时间能治愈一切,她以为自己真的放下了,直到重新见到他,那种感觉仍然那么强烈,她知道自己,放不下了。
“盖先生,不,现在应该改口叫你温先生了,父亲一向厚待于你,您就这么对他,似乎不太好吧?”李存勖缓缓坐下身边护卫特地携带的椅子,举止优雅、气质非凡。
“三公子,人各有志,我身为温家人,自是要为温家做事。”温世亥见识过这位三公子的手段,着实让人敬畏三分。
“那这个好说,你把策子给我,你跟我回晋阳,我帮你在父亲面前求求情,这事…”李存勖打了个响指,“好解决…”
“哈哈哈哈,三公子说笑了,三公子应该比谁都了解李主的脾气,三公子要我跟你回晋阳,那就要我死!策子,就在我身上,你们有本事,就来拿。”
“我不急,我等江家。”李存勖朝江怀玉这边望了望。
这时,又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在那里,快、围住他们!快…”
不一会儿,一队铠甲私兵将江怀玉他们围成一个大圈。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围困晋阳三公子!”李存勖的贴身卫兵喝道。
那为首的将领勒马踌躇、目光凶狠黑着脸,没有应答。他扫了一眼,看到温世亥之后从腰间取出一张通缉令,比对再三说道:“接凤翔李大人通缉令,前来捉拿盗贼温世亥。”
“这李茂贞也来瞎凑什么热闹!”江善在一旁咕噜道。
“恐怕还会有人要来凑这热闹…”江怀玉说道,
“还来?这都乱成一锅粥了,宗主,我觉得此次我们人带少了,到时候打起来怕是要吃亏…”
“有你和江隐在,打这样的架,毫无挑战性,江隐你说对吗?”江怀玉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江隐,江隐正巧瞪着两只大眼看着江怀玉,拼命地点头,十分可爱。
江隐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姑娘,留着短头发、齐刘海,她小时候经历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可怕往事,不知什么原因倒在石桥边奄奄一息,被江府的人救下带回连水山庄,经江怀玉救治捡回一条命,但由于头颅受外力重创,记忆和智力只能维持在十二三岁的孩童阶段,而且更不幸的是,她声带受到不可逆的损伤,成了一个哑人。江怀玉见她孤苦无依,怜悯她收留在了连水山庄,当了一名护卫。可不曾想她竟天生神力,悟力超群,好似一个天生的战士,用遍了江家所有的兵器竟然没一件觉得称手的,于是江怀玉不顾族人非议,将上古名剑、天下神兵之一的莫邪剑给了她做防身的兵器,并赐名江隐,寓意为小隐隐陵薮。江隐很乖也很萌,喜欢轻功踏燕抓飞鸟玩耍,在江怀玉和上官云瑶面前十分乖巧可爱,而对别人总是冷冰冰地,判若两人,是江湖上不为人知的存在。
“云骑令的人来了…”苏婵看着从东边赶过来一支队伍,队伍整齐划一地配备着一式的黑龙镌刻箭筒,她化成灰都认得出这个组织,背上的箭伤正是拜他们的烈云箭所赐。
“这下就更有意思了。”李存勖似笑非笑,真的很难让人捉摸不透,小小年纪就能如此老练沉着,心思细腻,日后他的成就肯定更胜他的父亲李克用。
几派势力拉开架势,挤得龙虎山山腰人满为患,温世亥渐渐发现,他仿佛被人设计了,连同他的温家族人,照目前这个形式,要么交出策子,要么血战四方,可是他来回的瞅来瞅去,没有哪个柿子是软的,都是硬如磐石的主儿,谁也惹不起。
“温先生对我安排的欢迎仪式可还满意?”一个雄厚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如此强有力的音浪,发声者必然有极其强悍的内力。
“是十三兄”江善辨识出了声色,他与陈十三几次见面都会探讨武功所得,偶尔还会切磋一番,所以对他的声音有些熟悉。
“绣衣吏陈十三,是你?”温世亥看着走近的陈十三冷眼问道,
“不然温先生以为,天下除我绣衣吏,还会有谁能有本事这么快的查清你的行踪,又那么迅速地通知到各方,让他们动身前往这龙虎山,来见证您打开天下至宝这一刻呢?”陈十三虽语气平缓,但眼里的杀气却是那么地昭然若揭。
“你想做什么?”温世亥有些发怒,
“我要做的就是你现在正在做的事,复仇…”陈十三轻声说出最后两个字,没有人能懂他的复仇心切,他一刻都等不了。
统领着云骑令赶到龙虎山的,正是朱温手下的谋臣庞师古,他见各方势力都在等待,谁也不想动这个先手,他便站出来拱着手说道:“诸位,诸位请听我一言,今天各方汇集于此,皆是为了亲眼目睹天下至宝淳风遗策的真真面目,既然大家目标一致,那温家先生何不打开策子于众,让我等开开眼界?”
“这本策子对我温家而言至关重要,请恕不从。”温世亥断然拒绝,
“哈哈哈哈…以前的盖寓极善决断,如今怕是胆小了?难道温家人就没有怀疑过这本策子的真假吗?”庞师古接连问道。
温世亥却被一问,心里也直犯嘀咕,自己还不曾打开查验过这本策子的真伪,只是认为经历过那么凶险的寻宝之旅,就想当然的以为是真的,更何况传闻这策子里面的内容奇特异常,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确实十二分的凶险。如今这里高手如云,奇人异士应有尽有,何不利用他们辨别一下策子的真伪,反正策子拿着自己的手里,到时候他们要是硬抢,温家人有的是办法制造混乱,趁机逃跑,这可是他们的看家本领,想到此,温世亥望了望三位代首,经过了短暂明确的眼神交流,终于达成了一致。
“行,今日我温家可以将策子打开公布于众,但是我们有一个条件。”温世亥谈判道,
“你说,什么条件?”李茂贞的私兵头子问道,
“看可以,但是看过之后你们要保证我们温家全身而退,还有这策子,我也要拿走。”
那私兵头子眼珠子飞快地在转,然后沉嗯了一声,说道:“可以,都依你。”
“你们呢?”温世亥指着沙灵、绣衣吏和江家问道,
“我随他们。”李存勖饶有兴致的回道,
江怀玉也好奇这淳风遗策到底长什么样子,也轻点了一下头,反正大家肯定是看了以后再抢嘛,不对,是看了之后再说嘛,没差的。
而陈十三囿于当前的复杂局势,不得不先做妥协且看时机,再行动作,这是他义父教他最多的,不能莽撞,一定要耐心等待,等待着那个时机,然后一击即中。
温世亥得到各方的口头应允之后,半信半疑地将策子从怀里取出,他知道,如果他拒绝了这个要求,那么结局就只会有一个,就是他们会联合起来攻击温家,硬抢宝策。但如果趁这个机会打开淳风策,借素心经之法也许就能破了这座龙虎山的封印,到时候事态就会截然不同了。
温世亥缓缓地翻开包裹的锦巾,里面一本古书逐渐显露出来,各方慢慢地走围过来,带着好奇和荣幸仔仔细细、睁大双眼地见证这本誉为古今第一奇书的策子打开的瞬间。
温世亥努力克制自己发抖的双手,咽了咽半闭着眼翻开了第一页,他以为会有什么天崩地裂、天象异常或者什么风云变色啥的,紧张地要命,翻开后半天没反映才睁开眼睛,前面一页什么都没有,他又胡乱地翻开后面的页码,古旧的发黄的纸页之上,只画着一页页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图画,而且是完全没有联系的那种纯图画,一个字都没有,哪来的素心经!哪来的龙脉地图和长生不死药的藏处!
大家一哄而散,都摇摇头撤了回去,一副什么烂书骗人的桥段,无聊至极的表情。温世亥呆呆地拿着策子前后查阅,确实又被李淳风耍了,这只是一本给小孩子看的图画书,根本就不是那本能扭转乾坤、号令天下的淳风策!
温世亥恼羞成怒,想着如果李淳风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从坟墓里头笑醒来吧,为了这本策子,耍了他几十年啊,他不甘心,他用水浇、用火烧、用特制的显隐粉喷涂,用白酒擦拭…试了江湖上所有可能的显字之法,但那一页页发黄的羊皮纸页硬是水火不侵、粉酒无用。
“这破书要来何用?李淳风这是在碾碎我们的智商!”温世亥将之前宝贝着的手里的策子用力的摔扔在了地上。黄沙漫天飞过,不断卷起书页,仿似沧海里一颗遗珠。
庞师古这时弯腰拾起书策,掸了掸书面上的积灰,对着温世亥说道:“圣贤之书,多有裨益,枉你还是饱读诗书之人,竟对书策如此不敬,道貌岸然矣!”然后庞师古双手捧着书,用手仔细感触了一下书纸,然后开口说道:“这书纸乃黄鹿染纸,据史料记载,此染纸的制作方法在武后时期就已失传,因为用料特别,需要先书写好内容,然后用以特殊药水工艺进行烘烤蜡涂,所以纸张才这么经久留存、不破不损。盖先生,哦,不,应该是温先生,这书页上除了这些图像不可能再有什么别的笔迹,你也不要再白费功夫了。”
“那你刚才不说?”温世亥又感觉被人围观看了笑话,之前他傻傻地试那些方法的时候庞师古这厮可是一个屁都不放,现在却来显摆学识马后炮,他肯定是故意的,邪恶的家伙。
“是你刚才不让我们碰那本书。”
“你…”
“这本书策既是跟你有缘被你拾得,你该好好保管才是,说不准以后你的孙儿辈能用上…”庞师古单手把书策递与温世亥,脸上浮现出几丝讥讽嘲笑之意,抑或是流露出一些关爱智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