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李茂贞反应过来、派出私兵去抢夺淳风遗策,温世亥就拿着那本宝策做了伪装逃出了凤翔境内,马不停蹄地赶往塞北,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将引起天下惊涛骇浪。
他连续赶了十几天路程,怀里的淳风遗策从未离身,他也无数次有想打开查阅的想法,但他忍住了,因为里面的秘密足够让一个人变成一个疯子、一个傻子,就是有这么神奇又可怕,他也怕自己道行不够,中了这本策子的邪,还是回到温家再从长计议吧。
天真热啊,越往西走越热,目光所及全是漫天的黄沙戈壁,荒无人烟,十几年过去了,亲人们都还好吗,无论这个边陲小镇再怎么荒废偏瘠,它也是我日日夜夜牵挂的故乡,温世亥喝下一口水,穿过一片珍贵稀奇的绿洲,忽然喜笑颜开,他拍了拍身下的骆驼,高兴地说道:“快到家了,我们快走,到家给你喂食上好的仙人球。”那骆驼似乎能听懂仙人球,便振奋起来快步的往黄沙镇走去。
又走了一阵,黄昏降临,温世亥终于看到了半截埋在黄土之中的黄沙镇界碑,他下了骆驼,牵起骆驼漫步的穿插在主街道之中,他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和兄弟姐妹们一起在镇上玩闹嬉戏,颇为感慨。他见镇中有不少党项人和吐蕃人来来往往,觉得甚是奇怪,但转念一想,黄沙镇地处党项、吐蕃和中原交界地带,少不了有商货往来,也就不觉得奇怪了。温世亥继续朝北赶路,差不多有一个时辰的山路,他终于看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温家复仇堡。
这温家复仇堡位于黄沙镇的最西边,依山而建,温世亥十几年前从这里走的时候堡寨并不大,只有依依稀稀的百八十户人家,而今这堡寨扩大了三倍不止吧,堡内家家户户密集而建,一眼放去都望不到边,十几年前歪歪扭扭地写着堡名的那块破烂的小竹板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巨匾横挂在寨口大朝石门之上,鲜红的大字写着“复仇堡”,旁边还立有一块石碑,上刻“敕封禁地,非温姓族人不可入内”,温世亥笑了笑,摇晃着脑袋走了进去。
“站住,你是何人!胆敢擅闯温族禁地!”温世亥的跟前唰唰蹦出来两名持棍的少年,怒目呵斥。
“回去禀告你们的代首,就说小世队的人回来了…”温世亥捋着胡须,小世队的名气让他在其他温家人面前有着无比自豪的优越感。
“义父,到了。”陈十三隔着幕帘轻声地说道。
上官宗海撩开侧边的幕帘,看到了熟悉的孤城山景色,脸上不觉多了些轻松笑意。“扶我下来,我要走着回去。”
“义父,你身体虚弱,不宜…”
上官宗海摆手,说道:“义父可以,让我从头到尾再看一次孤城山…”
陈十三看到了他眼里的渴望和荒凉,把上官宗海扶下马车,让身边的随从在后面慢慢跟着,万一实在走不了路,就只能坐马车上去了。上官宗海一路贪恋沿途熟悉的山光水色、葱林绿木,走得累了,坐在一块石头上,气喘吁吁、汗如雨下,“义父,要不还是坐马车吧?”陈十三递过去一块手帕,上官宗海胡乱地擦了擦汗,说道:“看来义父这身体真是不中用了,也罢,快些赶路吧,今晚你给我做些你拿手的点心吧,云瑶丫头爱吃的那些…”
陈十三望了望上官宗海惨白的脸颊,身体机能的逐渐丧失让他痛苦不堪,他强忍着疼痛但他忍不住对生离死别的惧怕。
“没问题义父,我们到家后马上给你做。”陈十三放下幕帘,眼里的泪水再无忍不住汹涌而出。“驾,驾…”陈十三赶着马车,全然没有发觉上官宗海昏沉睡去,没了气息…
“义父,我们到家了。”陈十三望着四周熟悉的校练场,什么都没有变啊,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义父,义父?”陈十三掀开幕帘,轻推了推上官宗海,发觉他身上冰凉僵硬,没了应答。陈十三抖着手探了探上官宗海的人中,然后捂着嘴掩面而泣,他抑制住抽泣的哭声,无声的恸哭。
“义父,我们回家了,我带你回家…”陈十三背起上官宗海,一步一缓走进校练场…
他曾背我走过这一段条路,我在他背上尿了他一身,他回过头来骂了一句臭小子,然后继续背着我往前走;我在这里长大,我曾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一阶一石,现在我背起他,走过草阶石木,什么都不变,却也什么都变了...
复仇堡今日可是热闹非凡,听说小世队有人回来了,大伙都围去打探查看,因为他们知道,小世队是他们重返中原、重获自由的唯一希望。
小世队的成员由历任族长根据综合能力严格挑选出五个温家最具潜力的新人,也就是最优秀的年轻一代,组成复仇小世队,翻越禁封线,渗透进中原,伺机谋动。温世亥这一批的五个,是由温家三个代首挑选的,所谓代首,就是代理首领的意思,因为他们的族长老大几十年前被江家宗主打得半死,被封印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所以现在的温家,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那处地方,加上淳风遗策中的素心经,就能救出温家不可一世的族长,从而振兴温家、称霸中原武林。但是,现任的温家三代首仿佛并不太愿意找到他们的族长。
“小世队拜见三位代首。”温世亥躬身拘礼道,
“哦,原来是世亥回来了…”那三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稳坐正厅,不惊不喜。
温世亥大概猜到了自己此番回来肯定威胁到了某些人既得的利益与权势,遭此冷待也在意料之中。温世亥正身从怀里取出那一裹锦巾,直直地说道:“淳风策在手,吾等可救回族长,重归中原!”此话掷地有声,然而这厅内却沉寂得有些尴尬。
“难道尔等皆不想救出我主,重获往日风光?”温世亥高声质问道,
“世亥啊,不是我们不想这样做,而是我们都怕了,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尝试一直失败,族人们再也经不起折腾了。”代首之一的温朗说道,
“是啊,自你们五人走后,十几年来音讯全无,我们差不多都放弃这个希望了…”另一位代首温勇接着说道。
“但是,如今我温世亥回来了,小世队回来了,我们还有希望,你们忘了我们为什么取名复仇堡吗?我们就是要向江家复仇、向中原武林复仇,我们要拿回应有的一切!”温世亥言辞凿凿,呵斥着这一群只求安稳的守旧平庸之辈,心底不由地多了几分凄寒。
“我知道族长在哪里。”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举手说道,“族长被困在了塞关龙虎山…”
“小童!别胡说,谁告诉你的。”一个妇人恼怒地将他拖到怀里,捂住嘴。
那孩童挣脱说道:“我偷听到爷爷跟两位代首谈话,爷爷亲口说出来的…”
“玉兰!将孩子带出去!”温朗怒斥着他的儿媳妇。
温世亥那一刻终于明白了三位代首心中的用意,他冷笑了一声,望了望四周渴望自由却又害怕失败的族人们,有些可气、又有些可笑。
“世亥从小无父无母、没有兄弟姐妹,全靠着众位族人帮衬照料才长大成人,今日世亥回来看到众位族人如此安好,我也就放心了,世亥还有急事处理,你们多加保重,告辞。”
“你刚回来,水都没喝一口,这又着急去哪?”那个年纪看起来最大的代首温蕴迪终于开口问道。
“龙虎山”,温世亥头也不回的走出复仇堡,他这么些年以来也都习惯了孤军奋战,不该有所期待的,他们都被这舒适平常的日子麻痹的站不起来反抗,也罢,既是如此,那就让我温世亥凭一己之力,救出族长,改写这中原武林吧。
半月后,江怀玉刚从孤城山回来,参加了上官宗海的葬礼,上官云瑶也因过度悲痛而抑郁生疾。
“夫人…”江怀玉有些开不了口,
“你又要出远门?”上官云瑶虚弱地说道,
“是…需要去一趟塞关。”
“是关于什么事?”
“关于温家人。”
上官云瑶当然知道那个奸邪恶名的盗墓名族,若不是他们从中作梗,这天下就不会这么乱。
“你去吧…”上官云瑶把脸朝偏向一边,不见江怀玉。
江怀玉觉得愧疚,黯然地起身叹息。
“怀玉…”上官云瑶忽然叫住江怀玉,“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江怀玉直直地站立,没有回头,“夫人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为了应对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江怀玉这次带足了人马和装备,因为他听陈十三说,温家的温世亥已夺走了淳风遗策,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温世亥应该是想用淳风策中的素心经打碎江家的封印术,但是温家人是如何得知淳风策中有这部失传已久的心经呢?要知道,这部心经是江家道术的克星,千百年来,江家也在寻找这素心经的下落,自两百多年前,天下传闻太史李淳风偶得此心经,而后太宗皇帝听闻此心经有延年益寿、静心解忧、驱除杂病等诸多的功效,怜惜长孙皇后一心祈福天下安宁,于是令李淳风将素心经真迹上奉呈给长孙皇后,自此这素心经便流入内宫,坊间再无其踪迹。
没想到,这李淳风倒留了个心眼,自己还抄录了一份,连同龙脉和不死药藏图一起,整写出来那本天下争夺不止的策子,真是不厚道啊。此次前去塞关,跟以往行军打仗不一样,温家也是武功道术深不可测的一群人,所以江怀玉不敢掉以轻心,更是史无前例地将江隐江善一起带去,连同连水山庄艮卫、巽卫以及调回了兑卫一并同行,塞关之地,又少不了腥风血雨。
盖寓赶了十几日路途,终于寻到了这荒远边境之地塞关,他下马走进一间路边简易的茶铺,乘乘凉也歇歇脚,顺便向店老板打听一下龙虎山的事。
“这位客官,您这是要去龙虎山?”店老板问道,
“是,去那里寻一味药引子。”温世亥唬道,
“原来是去那里采药啊,那龙虎山上的确有不少的名贵野生药材,只不过现在这方圆百里的人都绕着龙虎山走,只有我这把老骨头,为了生计才在这山路中途摆个茶摊、讨个生活。”
“敢问店家老翁,周遭的人为什么要绕着龙虎山走呢?岂不徒费半日功夫。”
“唉,看你也不像本地人,想必没有听说过这龙虎山上有吃人的妖怪吧,这龙虎山,一到晚上就会发出惊悚可怕的怪声,凄厉幽异、令人胆颤心惊。前些年,有几个不怕死的高壮汉子相约进山一探究竟,可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而后就传开了龙虎山妖怪吃人的事件。”那店老板娓娓道来恐怖妖怪吃人事件的始末。
“原来如此,那请问老板有没有人亲眼看见过那妖怪呢?”温世亥继续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要是不怕死,就去那里看看。”店老板往西边指了指,
朝着他所指方向,温世亥遥遥看到一座高耸壮阔的大山,不知道是不是视线错觉,总感觉看到有层层黑气笼罩在周围。温世亥向来是不相信鬼神之说的,可当真正踏进这座阴森空寂的龙虎山,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发怵。这周围百余里可是荒无人烟,要是挂在这儿,可就真成了孤魂野鬼了。
夜幕降临,那妖怪仿佛嗅到了新鲜猎物的味道,开始变得兴奋起来,妖风四作、幽声连连。温世亥壮着胆子喝了一葫芦酒、仗着兜里塞了一本神书策子,战战兢兢地踏进龙虎山找“妖怪”,他有预感,世人口里的‘妖怪’肯定和族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是还没等他见到‘妖怪’,他就遇上了江家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