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誉把会见邱文俊的经过说了一遍。司采薇叹了口气,道:“这样也好,我真担心又酿出悲剧,说起来,这桩公案本就恩怨缠夹不清,错,固属是三才门主一手铸成,但一个最聪明的人,难免也有被私欲蒙蔽的时候,他既已悔悟,够他痛苦半世了,—念之差,害人害己,唉!”顿了顿,又道:“你为什么不跟忆凤—道回家?”司南誉幽幽地道:“侄儿还有件大事未了,不办,将终生难安。”
“是追回那宝典……”
“宝典已经追回了。”
“那还有什么大事?”
“侄儿曾在‘玉琶妖姬’坟前立誓,杀百花会主马月娇代她报仇。”
司采薇大惊意外,栗声道:“什么,百花会主是‘断肠花’马月娇?”咬咬牙,司南誉道:“是的,最近才查出她的底细。”司采薇道:“她在山中?”司南誉道:“讨债人在山中活动,‘土行仙’等也在山中,所以侄儿判断……”
“那你错了!”
“错了,为什么?”
“老偷儿他们已经离山,我在半路碰上。”
司南誉“噢”了一声,心念疾转:“土行仙在听到讨债人葛祖荫杀害了通四海之后,立即追去,既然离山,显示目的物已不在山中,也许已经从讨债人身上追出线索,为了实践对死者的诺言。可不能让他们捷足先登。”司采薇接着又道:“他们行色匆急像是有什么急事。”司南誉目芒—闪,道:“侄儿得去追,他们走的哪条路?”司采薇道:“如果他们方向不变,应该是奔枣阳。”司南誉皱眉道:“百花会业已撤舵,他们奔枣阳做什么?姑姑碰到他们是在什么地点?”
“太平镇附近。”
“太平镇离此不远,侄儿得立刻去追。”
“好,我跟你去!”
姑侄俩立即弹身上路,目标暂指太平镇。
过午不久,太平镇遥遥在望,司南誉开口道:“姑姑,我们到镇上打个尖,如果‘土行仙’他们在这附近,定会与侄儿联络。”司采薇点点头,道:“也好!”
突地,司南誉发现道旁林子里似有人影在半空晃动,忙止了步,好奇地运足目力望去,不由心头大震,脱口道:“姑姑,您看那是什么?”司采薇仔细一看,惊声道:“是个人被倒吊在树上。”司南誉划身人林,迫近一看,几乎惊叫出声,一株两人合抱的枯树横枝上倒吊着一个人,一条粗绳连到枯树近根处的树穴中,像是捕兽的诱饵,这可是闻所未闻的怪事。司采薇也跟着入林,靠近司南誉道:“这是怎么回事?”司南誉敏感地道:“这像是‘讨债人’的手法……”定睛一望,又道:“这被吊的人是谁,不知是死的还是活的。”被吊者双脚倒悬,长衫反垂笼住了头面,看不出生形长相。司采薇皱眉道:“是活的,人还在动弹。”司南誉吸口气,道:“吊人的定藏在树洞里,有绳索在控制,不知是什么用意。”司采薇抑低了声音道:“看,树下还有人!”就在此刻,一条人影悄没声地闪现在两人身前,两人大吃一惊,现身的是个精瘦的白发老人,赫然正是露过一次面的空空门主,也正是“无胆书生”的师父,司南誉定定神,长揖道:“老前辈,发生了什么事?”老人气呼呼地道:“你没看出被吊的是谁?”司南誉再次细望,栗声道:“是令高足!”从蓝衫,司南誉认出被吊的竟然是“无胆书生”胡行宜,登时激动起来。司采薇期期地道:“这位老人家是……”司南誉脱口道:“是‘土行仙’前辈的前辈……”事实上他不知道老人的名号,顿了顿,转介道:“老前辈,这位是家姑。”老人冷冷地道:“我老人家知道!”话声中,又一条人影从吊人的地方奔来,是“土行仙”。司南誉迫不及待地道:“前辈,怎么回事?”
“胡师弟被‘讨债人’制住了。”
“讨债人?”
“唔!老夫与胡师弟分路盯踪,想不到被对方……”
“树洞里藏的是‘讨债人’?”
“谁说不是。”
“为什么不先解下……”
“你不怕‘天雷梭’?”
司南誉怔住了,不错,“讨债人”身怀杀人火器“天雷梭”,难怪连功高莫测的空空门主也告束手。默然了片刻,咬牙道:“对方目的何在?”“土行仙”愤愤地道:“对方提出条件,以百花会主的人头交换。”司南誉大张星目道:“一时哪里去找百花会主!”“土行仙”道:“百花会主匿在前面不远的尼庵中!”司南誉登时杀机云涌,激声道:“晚辈去办这件事,取百花会主的人头……”“土行仙”吐口气,道:“百花会主也是本门八条人命的主凶,能办,还轮得到你!”司南誉大惑不解地道:“为什么?”司采薇插口道:“有了,我有办法……”司南誉转头道:“姑姑有什么办法?”司采薇以极低的声音说出了她的办法。司南誉手按霸剑道:“好办法!”空空门主与“土行仙”也点头表示赞成。司采薇道:“现在我们就开始行动。”于是,空空门主与“土行仙”转身走向巨树,司南誉绕开去,司采薇留在原地,二老再出现树前,穴中传出“讨债人”的声音道:“怎么,不打算接受条件?”“土行仙”冷冷地道:“别急,老夫已经安排好对付百花会主之道,本门高手正在进行。”
正面,在用话吸引“讨债人”的注意,司南誉此时已乘机从侧方掩到了枯树之后,手中紧握着霸剑,霸剑乃是上古仙兵,无坚不摧,司南誉仔细衡量了树洞的深度,与“讨债人”在洞中的位置,然后劲贯十二成,既疾且快地朝树身插入,直没及柄,树身中空,壳厚至多半尺。—声惨嗥,传自树洞之中。司南誉松了一口大气,这着棋算走对了,抽剑,转到树前。司采薇,空空门主与“土行仙”齐齐奔了过来,司南誉朝洞中望了一眼,伸手拖出“讨债人”,只见胸背洞穿,业已气绝,是一剑毕命,意外地,“讨债人”没易容,是葛祖荫的本来面目。作恶多端,终于得了应得的报应。三人的目光移向倒吊的“无胆书生”。司南誉大声道:“前辈,您接住他,晚辈来断绳。”“土行仙”应了一声,张臂上前。“无胆书生”离地约莫三丈高下,司南誉挥剑断绳,身躯下坠,“土行仙”接住,放落地面,正待出手替他解穴,突地惊叫一声,连连后退。司南誉等齐为之大吃一惊,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变故。“土行仙”定定神,大叫一声:“后退!”司南誉等惊愣莫名地向后弹退。“土行仙”上前,小心翼翼地从“无胆书生”身上取下一物,撑在手中,司南誉栗叫一声:“天雷梭!”“土行仙”脱手掷出“天雷梭”,轰然一声,震得人心神俱颤。空空门主沉声道:“侥天之幸,这东西没先人落地,否则大家算完。”四人再次围了上前,司南誉摇摇头,道:“好恶毒的手段,这是天不容他得逞。”“土行仙”为“无胆书生”解了被制穴道,“无胆书生”缓缓站起身来,满面惭愧之色,先向他师父行了一礼,然后转面向司南誉,讪讪地道:“小弟不才,丢人现眼。”司南誉笑笑道:“没什么,江湖路并非是平坦的,颠踬在所难免,能平安无事,便是大幸。”说完,转向“土行仙”道:“前辈说百花会主在不远的尼庵中?”“土行仙”面色一肃,道:“是的,你来了情况也许会改变,我们这就去!”空空门主吩咐“无胆书生”道:“人死恨消,任其曝尸有失人道,你把他掩埋了吧。”“无胆书生”恭应了一声。
一行四人,匆匆离林上道,不久,来到一座尼庵之前,只见一个少尼,低首垂眉,兀立在庵门前,脚步声使她抬起了头。司南誉如中雷击般全身一震,脱口栗呼道:“筱娟!”司采薇也惊“噫”出声。李筱娟本在苦竹庵修持,怎么会到这里?李筱娟乍见司南誉,脸色立变,但随即又平静下来。合十道:“贫尼弃尘!”像—把利刃直插在司南誉的心上,这本来应该是他的妻子,两人拜过花堂,只没行周公之礼,一波三折,她出了家,她的胞妹李忆凤代替了她的位置,心灵上的结是永远解不开的,虽然会被时间的尘埃封掩,但—拂拭便宛然如新。他直愣愣地望着她,鼻尖阵阵酸楚,个中滋味,非局外人所能体会。既后无缘,何必又重逢?司采薇幽幽启口道:“筱娟,你怎会来到这里?”
“这是家师叔修真的地方。”
“哦!听说百花会主在里面?”
“是的!”
“发生了什么事?”
“六个时辰之内,不许任何人人庵。”
“为什么?”
“为了家师叔与两位师妹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