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范阳没有再来临,他可能要以饥饿来消除司南誉的抵抗力。饥渴到了某一限度,人会发狂,经过发狂的阶段,便进入虚弱,肚腹由绞痛而渐转麻木,最后,幻象丛生,进入虚脱状态。现在,司南誉已濒临发狂的边缘,灵光一现,他想起“王者之剑”的鞘藏武功心法,那是上乘的玄功,足以抵挡一阵。于是,他背壁跌坐。
运起心法,不久,人我两忘,不再痛苦了。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被一阵轧轧之声惊醒,睁眼一看,铁闸已启,微微朽光线透人,他站起身来,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道:“小子,快走,还发什么呆。”厅珏惊声道:“是哪位?”
一条瘦小人影出现门边,急声道:“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司南誉不禁喜极欲狂,来的竟然是父亲生前至友“土行孙”,登时精神大振,脱困的兴奋与超人的潜力使他活力大增,疾步走了过去,激声道:“前辈,您怎么……”“土行孙”沉声道:“别多话,快离开这鬼地方。”…把拉起司南誉的手,往外便走。
司南誉昏糊地随着“土行孙”升石级走出地窖外。经小轩,出角门,奔前院,一路不见半个人影,时间仍然是晚上。大厅前的廊沿上麇集了卜几个人,居中站立的是“黑煞”范阳。那叫何济的师爷也在其中,目光全集中向厅前的广场。广场中,兀立着一个冠带袍笏的怪人,雪髯飘拂胸前。司南誉目光扫处,惊怪莫明。院地中站立的,活脱一尊庙里的神像,他是谁?
“土行孙”拉着司南誉进入院地,松开手,以极低的声音道:“先脱身,帐以后再算!”司南誉的目光射向“黑煞”范阳,杀机陡炽。那冠带巍峨的怪人,袍袖一摆,道:“走!”司南誉的手按上了剑柄。“土行孙”看出司南誉要动手,不由分说,强拉着他向外走,司南誉无奈,只好跟着走,没人拦阻,顺利地出了范家堡。
司南誉忍不住道:“前辈,这是怎么回事?”“土行孙”脚步不停,反而加快,口里道:“快走,等会告诉你。”越过荒野,走上一条小路,“土行孙”才放开司南誉的手。司南誉实在憋不下这口闷气,又开口问道:“前辈,我们去哪里?”“土行孙”喘了口大气道:“趋吉避凶!”
“这……晚辈不懂!”
“等一会儿你就懂了。”
不久,眼前出现一座大庙,“土行孙”引着司南誉来到庙侧的林中,停了下来,四下张望了一阵,道:“好,可以歇憩了!”司南誉困惑至极地道:“前辈,到底怎么回事?”“土行孙”这才道:“小子,为了救你,手脚费大了。”
司南誉道:“前辈怎知晚辈被困?”“土行孙”沉凝地道:“红煞”陈尸桐柏城外,惊动了这一带所有的江湖人,老夫正好路过桐柏,碰上了一个老同行,无巧不巧,那位老同行与大树庄的管家宋世华是至交,从那里知道了你的来踪去迹……”司南誉“哦”了一声,道:“这真是巧!”土行孙”接下去道:“老夫巴巴儿地赶了来,使出看家本领,探听出你被陷在范家堡的地窖里,于是,略施小计,使你脱困。”
司南誉愤愤地道:“前辈为什么一再迫晚辈离开?”“土行孙”笑笑道:“你饿了两天两夜,功力自然大打折扣,同时对方已经传出飞讯,应援的高手随时可到,我们何必冒这个险。”司南誉惊声道:“对方请高手应什么援?”“土行孙”道:“应付你呀!”司南誉不解地道:“晚辈业已被囚,再过两三天,饿也活活饿死,何必请人应付?”
“土行孙”摇头道:“问题在于对方不要你死……”一个冠带袍笏的白须怪人,陡地出现身前,司南誉一眼瞥见,惊声道:“这位是……”“土行孙”打了个哈哈道:“不是仗着他的名头,对方会乖乖地放了你?”司南誉深深望了怪人一眼。恭谨地一揖,道:“敬谢老前辈援手之德,请示知……”
“土行孙”怪声道:“好哇,小子,你称他老前辈,而对老夫仅称前辈,少了个老字,老夫无形中矮了半截,你的麻衣相法不错嘛!”司南誉为之愕然。怪人开口道:“老夫‘五岳大帝’耿尚武是也!”口吻像戏文中的道白,但司南誉一点也不感到滑稽,反而震惊莫明。
“五岳大帝”耿尚武,他曾听师父一再提及,是一甲子之前的武林怪杰,功力之高,神鬼莫测,一生没碰过三招以上的对手,杀人于举手投足之间,黑白两道闻名丧胆,想不到能有缘目睹这前代异人的庐山,算起来,他已是百岁开外的年纪。“土行孙”怎么会搬出他来?为什么“土行孙”对他并无恭敬之态?司南誉两眼睁得老大,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土行孙”突地拱手道:“送神!”怪人手中笏板一扬,道:“吾神去也!”
身形一晃而没。司南誉整个地呆了,久久,才期期地道:“前辈,这……怎么回事?”“土行孙”哈哈一笑道:“小子,‘五岳大帝’失踪江湖已一甲子,他那时已是古稀年纪,人能活这么长的寿数么?”司南誉愕然退了一个大步,栗声道:“晚辈被搅糊涂了……”“土行孙”道:“这是三十六计里的第五计,无中生有’。”
司南誉惑然道:“无中生有?”“土行孙”得意地道:“不错,不过,可一而不可再,再用就不灵了,你问他吧!”一个年近花甲的魁梧老人飘然而至。司南誉人为惊愕。老人哈哈一笑道:“吾神来也!”听声音.司南誉倏有所悟,脱口道:“刚才的‘五岳大帝’是这位前辈假扮的?”土行孙”乐不可支地道:“对了,这就是‘无中生有’之计。”司南誉道:“可是……那行头……”“土行孙”道:“简单,向庙里的神像暂借的,用后归还。”
司南誉完全明白过来,不由也为之莞尔,道:“如果碰上行家,岂不当场现眼?”“土行孙”点头道:“当然,所以老夫要你赶快离开!”顿了顿,手指老人道:“他就是老夫刚才说在桐柏碰上的老同行‘影子人’孟先!”
司南誉抱拳道:“孟前辈,幸会!”口里说,心里想:“老偷儿的同行,自然也是妙手空空的人物,外号‘影子人’,可能身法上有特殊的造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