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沉。废弃教堂的直线距离只有九百多米。弯弯曲曲的巷子胡同,眼花缭乱。
就连上了年纪的老居民,也不容易找寻到这片人迹罕至的地方。
更别提两个远道而来的年轻人了。花了近一个钟头,启江和林觅才头晕脑胀地摸进了教堂后方的墓地。
“咦,哪来的哭声?”启江眉头皱起,“莫不是幻听?”
“是个女孩子在哭!”林觅脚步一顿,莫名心慌。
“别急着进去,先探一探。”启江拦下了她,捡起块地上的碎瓦,用力朝着一扇破窗扔去。
“啪!”
听到突如其来的一声响,陈醒从悲伤中抬起头。
本能地扶起坐着发愣的莫千千,小声说:“快躲起来,外头有坏人。”
“我才不做怕死鬼,”她甩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大不了拼了!”
琵琶断裂了。她心疼地摸了把碎片,随手扯了几根未损坏的弦,收在掌心。
“你去抱那个箱子走,我掩护你。”
陈醒的目光沉沉地落在箱子上。克丽丝献祭带来的痛楚,如同万箭穿心。
泪水糊住了视线,双手抚摸着冰冷的铁箱。
不知是装的什么武器。谈不上很重,却也是不轻的分量。
他将箱子抱起来,就像过去在这教堂里抱着受伤的洋妞儿一样,弯腰朝着后方的门退去。
“小陈!”启江的脑袋从旁边的窗口伸出来,语气带着惊喜。
“唰!”
莫千千从栏杆处跳下来。单手把弹出去的半根弦收住。若是再慢一点,弦就要划破启江的脸了。
林觅跑进来,焦灼地望了望周围。残破的建筑物和散乱的石块瓦片寻了几遍,依旧不见好朋友熟悉的身影。
心中不祥的预感,在看见陈醒失神地抱着箱子转身的一刹那,越发浓烈了。
“陈大哥,”林觅费力地挪动着步子,“这里......就你们两个吗?”
明明想说克丽丝的名字,到了嘴边又艰难地咽下去了。
她懂得察言观色。陈醒的眼神和麻木的动作,暗示了克丽丝可能遭遇了不好的事情。
莫千千的脸色有些发白。双眸里少了先前的锋芒。裙角撕破了几块,一双杏黄色的靴子也灰扑扑的。
她垂着一头散乱的乌发,慢慢走到跟前。
对上林觅那双晶亮的眼睛,莫千千浑身很不自在。
过往的傲气全不见了,只有小小的声音从喉咙中一点点艰难地吐出来:
“她......献祭了......”
“你们干什么去了--”
林觅大声质问完,不由得哽咽起来。
偏过头瞪了一眼陈醒,对方呆若木鸡,一个表情也没有。
登时,愤怒和痛苦都涌向了心头。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五指摊开,对准了陈醒站着的方向。
陈醒当然觉察到了林觅在靠近。他安静地站在原地,抱紧箱子。一没有出声,二没有躲,眼皮都没抬一下。
莫千千断不会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那么,就让林觅来打,用尽力气打他一顿,让身体的疼痛缓释内心的煎熬吧。
“你为了讨好莫小姐,故意不去阻拦克丽丝!我回去告诉启澜,一定要和你断交!”
期待的狠狠一巴掌没有如愿落下,半途中被另一只同样秀气的手截住了。
“林小姐,不要怪阿醒。克丽丝自己决定要献祭,打开了圣母像背后的机关,换了一箱武器来帮助你......”
莫千千的任何解释,似乎都是多余的,缺乏诚意的。她不要听!
林觅捂住耳朵,拼命地摇头。
窗边,启江困惑地望着眼前的一切。陈醒和平时判若两人。喊了几句,竟然头也不抬,愣着发呆。好像丢了魂。
他看得很是困惑。正打算把这愣怔的小子拉来问话,面前就闪过一个仓促跑掉的小小身影。
“小陈,辛苦你和莫姑娘等一等启澜,我先去把人喊回来!”
莫千千和陈醒蹲在破碎的地板上,谁也不说话。一个伸长脖子盼启澜快点来,一个琢磨如何打开箱子。
它制作精巧,并没有锁具,全凭类似于拼图的一个机关开启......
三弟交待的话不敢忘。启江连走带跑地去追赶林觅。
墓地的荒草碎石交错,杂乱无章。少女心里有气有委屈,使出浑身的力气奔跑。
启江身上的内伤外伤才养了一两天,一用力就疼痛难忍。速度自然比不上林觅。
小姑娘的个头虽说不矮,在偌大的地方并不算显眼。不等他气喘吁吁地追上,轻灵的身影很快就隐入那些大大小小的墓碑后头。
两人都只埋头跑,殊不知教堂附近方圆五里都聚集了上百来号士兵。
眼下,白家医馆的铁门被暴力推开,白老爷子镇定地望着从四面八方对准自己的枪口,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老头,年纪一大把也不容易,老实回答了问题,配合搜查,我们就放过你。”为首的年轻军官环视了一圈院子,没见到其他的人影。
“有没有收过受枪伤的病人?”
“没有。”
“有没有收留全城通缉的章文轩医生?”
“不认识。”
“很好!下一步,所有房间和院子角落都搜三遍,完事了就撤。”军官摆摆手,打发了八个士兵楼上楼下地跑动。
那双冷漠的眼睛看到院子里冒着温热气息的池水,忽地闪了闪。
“嗯,这么好的活水,洗脚肯定很舒服!”
正当他凑近,弯腰打算脱靴子,白老爷子铁青着脸挡在了前头。
“放肆!这是治病救人的温泉水,岂能容你糟蹋!”
军官的马脸一下拉得老长。他撇了撇嘴,掏出一把短刀架在老人脖子上,干笑起来。
“老不死,本来我想发善心。可你竟然不感恩图报,区区一池泉水洗个脚都不肯。看来不必废话,立刻归西是正经!”
话音刚落,旁边伸出一只手“啪”地将短刀打掉。一个少年抬腿对着他的胸口重重一踹。
军官的手肘磕在池边尖锐的石头上,顿时见了血。他愤怒地挣扎起身,掏出手枪,朝着挡在老人身前的少年瞄准。
“就凭你也想杀我?”
启澜眼疾手快,一个飞身前扑,把匕首扎进了他的脖子。
对方瞪圆眼睛地倒下,滚了几下,撞到了池边的树,眼白一翻,不动了。
“晚辈来迟,让您受惊吓了,”启澜扶起惊魂未定的白老爷子,“院子里余下的人我来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