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黑盒子在意料之中撞到石柱,又重重地从五层摔在了残破的地板上。
“我想起来了,”陈醒擦了擦眼睛,“这是黑暗盗墓组织的作案工具,靠着它能在前后一百年的时空里自由来回。”
“当初你被他们提供的优渥物质条件迷惑了,才会把这东西留在家中的实验室。”
莫千千尽量用词委婉,把“财迷心窍”,“利益熏心”,“自食苦果”之类的重话都掩藏起来。
在另一个时空,陈醒到了中年已经变成了一个追逐名利的考古学家。
现在的少年有多让人喜欢,将来的男人就有多让人讨厌。
她坐在五楼窗台朝下看,一看就是一刻钟。面无表情,俨然一个小雕像。反而让一层的克丽丝担心起来。
“莫小姐,这里的窗台不结实,当心会塌了!”
“没事,我还能更上一层楼!”莫千千好强的一面显露出来。洋妞儿的话有理,但她不乐意听。
她颇有些自傲,毕竟是体验过民国和现代两世生活的,一些常识用不着别人教。
教堂大都是砖木结构,修得好的,通常每层都有石柱支撑。
四层和五层的差的高度至少有六米,硬爬是行不通的。
莫千千很快留意到了栏杆尽头的石柱。
它竟然看上去完好无损。除了年代久远落下的灰尘和蛛网,没有明显的裂缝。
若是从它的侧面的栏杆斜踏一脚,借力攀住柱顶,再起跳,不就能抓着五层大挂钟底下露出的一截铁链了吗?
莫千千谨慎地踏出第一步。脚底摇摇欲坠的栏杆并未垮掉。
她的双手牢牢地落在石柱顶部。掌心蹭了厚厚一层灰和鸽子毛,蜘蛛网,不禁皱眉。
关键的下一跳开始。
她盘算好了,只要动作不拖泥带水,一根石柱承受自己微不足道的体重简直小菜一碟。
等抓到挂钟的铁链,一切都水到渠成。让金发小姑娘好好开开眼界。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潜意识里,天性好胜的莫千千依然想和克丽丝比一比。
尤其当着陈醒的面,绝不能输了气势。
不光是陈醒,就连克丽丝都睁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头顶上方。
莫千千功夫了得,也不肯听劝。他们不约而同地紧跟着她,万一有个闪失,也好随时帮忙。
猝不及防的破碎声,从莫千千刚刚踢过的地方传来。
看似完好的柱子,稍微受了一点力,竟然从下端开裂了!
她的指尖离生满红锈的铁链仅仅一寸。若是石柱不出意外,再使劲来一脚就成了。
可惜,石柱如此不堪一击。比豆腐做的还脆弱。
她的脸色更白了,拼尽全力吊着柱子。
放手,整个四楼一垮,恐怕会把楼下的陈醒和克丽丝都压死。
不放手,力气一旦用尽,被埋的就是自己了。
“要是我死了,阿醒大概会毫无负担地和金头发姑娘在一起吧……”
一面胡思乱想,一面纠结。她的手破了皮,血从细嫩的皮肉里一滴滴流出。
体力真的要用尽了……
莫千千忍住眼泪,放下坚强,大喊:
“阿醒,快躲开,我怕会砸到你!”
“我接着!你尽量往我身上跳!”
陈醒仰头回应,微屈身子,高举起胳膊。
他不是不知道危险。
一个成年女子,再苗条,从二十多米高的地方坠落,也足够把手臂生生砸断。
“轰隆!”石柱断成长短不一的两截。
莫千千闭上眼,以一颗向死而生的心来面对坠地的后果。
脑袋开花?
手脚搬家?
然而,预想的剧痛并未传达到这具躯体。
在离地二米左右,背上的琵琶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吸往位于墙角的一座圣母雕像。
阴差阳错,莫千千自然而然随着琵琶一齐移动,“啪”地撞在了积灰的雕像正上方。
在巨大的撞击力作用下,琵琶碎裂成三截。
借着这股力,她翻了一个高难度的跟头,扯落一扇摇摇欲坠的木窗,好歹双脚着了地。
除了背脊处震得麻木,只在白皙的手肘处添了些许擦伤。
算得上高楼坠落最好的结果了。
陈醒破涕为笑。激动地跑过去,正要去扶莫千千,那座雕像所在的墙角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糟糕,怕是地震!”
他心头一紧,拉住莫千千的手,边走边难以控制地望过去——
“克丽丝小姐,你快跑,别站在雕像附近!”
洋妞儿仿佛没听见似的,面朝圣母像站得很端庄。
蓬松披散的一头金发不知何时束好,包裹在一条洁白的丝帕中。
纤细的手指灵巧地划着十字,樱桃般的粉唇小声地念着祷告。
陈醒诧异地发现,克丽丝此时是素颜。
不但脂粉和口红擦去,连耳环,项链,手镯,戒指都全部摘掉了。
她甚至连高跟鞋也脱了,仅仅穿着薄袜踩在粗糙的木板上。
“卡擦!”
木板在克丽丝踩过的地方发出断裂声。
与此同时,圣母像蒙尘多年的外壳也生出道道细纹。
从无数的细纹中,一道道金光发散出来。
洋妞儿情不自禁地展开双臂,抱紧了雕像。
“呯!”
圣母像的心脏位置弹出一道银色的半圆装置。
她用力朝下一压,雕像背靠的两扇墙轰隆轰隆地各自左右移动,开出一道约两米高,一米宽的长方形洞口。
“圣明的主,我今日向您索取这箱武器,不是为了杀戮,而是要阻止一场战争。”
“为了赎罪,我愿意献出自己……”
话音未完,陈醒就大喊:
“克丽丝小姐,请不要做傻事!我们没有武器也能制止打仗!小澜来自未来时空,他肯定想得到更好的办法!”
“不,你们现在需要这箱中的东西,去帮助小林一家。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心甘情愿做的决定,希望不要阻止吧。”
克丽丝擦了擦脸颊的泪珠,一双蓝色清澈的眼睛坚定地看向了他。
在她的眼神里,陈醒体会到了一种不舍,一种坚决,一种牺牲自己的大爱。
那道他梦中萦绕无数次的倩影,刹那间闪入了洞口。
与此同时,一口正方形的箱子从洋妞儿方才站立的地方徐徐钻出破碎的地板。
“克丽丝小姐——”
陈醒双膝跪在地上,胸口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喊叫。
莫千千无言地坐在一旁。她终于明白,为何那个取她性命的人会以金发女郎的伪装出现。
潜意识里,她妒忌克丽丝。
女人的直觉,原来一直都是这么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