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宽的马路,周边尽是窄窄的巷子。
银匠铺的位置,就像个迷宫的中心。随便哪个方向都方便逃跑。
启澜一手拿枪,一手拉着林觅一路飞奔。雪球也跟着跑。
两人的手越握越紧,彼此听得到对方的心跳。
刘警长一露面,启澜就不敢松懈。
老狐狸多疑。既然不声不响地跟来了,肯定留了一手。
林觅跑了一阵,小腿发软。小白狗的步子也渐渐慢了。
他半蹲下,温和地说:“觅儿,我来背你。”
“不可以,我的启澜会累着的。”少女心疼地掏出手帕,踮起脚尖擦他额上的汗水,温柔地拒了此番好意。
雪球不讲客气。累了就立起来,要抱抱。林觅把它放在心口,继续赶路。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选了一条通往河边的胡同。
万一有埋伏,咬咬牙可以跳水。总比被硬生生地堵死在墙边好。
北风呜呜地呼啸。胡同两旁的平房里飘出阵阵柴火和饭菜的气味。
临近黄昏,也快到饭点了。他们跑了又跑,不免饥肠辘辘。
“等出了这胡同,我们去吃点东西。”林觅一脸憧憬,把怀里的小狗抱得更紧。
河边附近有好吃的地方吗?
少年正努力地想,前方的一处断墙忽地传来异常的响动。
紧接着,眼前冷不丁冒出一个便衣。
虽说是生面孔,却像是小偷见了钱币一般双眼放光:
“警长说得没错,你小子肯定会找犄角旮旯逃跑,哈哈!”
虽不清楚这一路到底藏了多少敌人,但直接堵路的,目前只有一个。
快刀斩乱麻。
仓促间,少年抬手就是一枪:“呯!”
子弹快得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
枪声既然传出,再不加快速度,极有可能再次被包围。
到时候就难以逃脱了。
尘土混合血水,把林觅的一双小白鞋染红。吓得她瘫坐在地。
他心怀愧疚地把她扶起来,“对不起,觅儿,是我连累了你。”
“我不怕,跟着你我越来越勇敢了!”
少女的脸微微泛起羞涩,弯弯的嘴角,笑容坚定。
他们相互鼓励着出了巷子口,直奔河边。这一带朝南,气温并不算低。
冬季的河流没有冻结实,而是松散地漂着一层浮冰。
夕阳的余晖把冰面镀上一层迷人的金色。几只不知名的黑鸟扑棱着翅膀在水面捉着小鱼。
片刻后,耳边传来的一阵狗叫,把眼前的美景残忍地破坏。
那只狼犬奔跑在前方,后边是它紧追不舍的主人。
“呯!”
一颗子弹擦着启澜的肩膀,火辣辣的刺痛让他忍不住皱眉。
秦锋从河边的芦苇丛里探出头,挥着手枪叫嚣:
“顾老三,我这一枪很仁慈了,留下林小姐和小白狗,放你一条生路!”
“你休想!”
林觅心疼地看着启澜的伤口,愤怒地捡起一块石头抛出去。
那石头的力道不足。只打到了挡在秦锋前边的狼犬。它浑身的毛根根竖起,低吠着朝她扑来。
“贝贝!停下!”
狼犬哧哧地站住,龇牙,根本不管主人的命令。
少女的身影在它红红的眼里就像一块肥肥嫩嫩的上好牛肉。它怀着深深的敌意,恨不得马上撕碎她!
雪球从林觅的怀里窜出,四只脚稳稳踩在河滩的砂石上。扬起脑袋再次正面迎战。
两只狗一大一小,迅速开咬。
狼犬的块头大,每次扬起的沙土很多。雪球身小,动作灵活如风。
斗了一圈,狼犬除了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和一身湿泥,并未咬到它的一根毛。
芦苇丛里,秦锋的身影又不见了。
附近并未有明显的可疑之处。启澜沿着草动的地方远眺。有一队人马果然朝这边赶来。
他站到岸边略高的地方,忽地眼睛一亮:有船!
那只小小木船孤零零地泊在水边。船底有水草挂着,才没有漂远。
“觅儿,雪球,快!”
少女赶紧朝着小白狗挥了挥手。雪球扒起一堆细沙,迎着风全落到狼犬身上。
这风沙迷住了贝贝的眼,它看不见,只能原地滚动。
匕首一举,启澜利落地割断了一大团黑绿色的水草。
林觅带着雪球匆匆赶来。他伸出手,一下把她拉到船上。
“划船!”
浮冰在水面纷纷掉落。一片片反射着金光。
小船缓缓地移动,正好又赶上一股较大的水流,一下就漂出去十来米远。
少女拍手欢快地笑了。小白狗试探地用前爪去拍打碎冰,逗弄水里的小鱼。
“哗!哗!”
身后的水面,可疑的声音越来越近。
启澜猛地回头,和拼命划水的秦锋四目相对。
对方的眼里闪着不明意味的光。
但有一种暗示却是不言而喻的:
因为心爱的女人在船上,怕惊扰了她,暂时不打算开枪。
那张在冰面冻得发红的脸庞越来越近。水是够冷的。但他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离对岸只有短短的三米。启澜思忖着如何拐弯把这个大尾巴甩掉。
“汪!”小白狗见主人盯着水面不吭声,忍不住叫了一下。
“雪球,发现什么了?”林觅也好奇地转过头。
河面有一圈大的浮冰。水花溅得有些高。
“没事,有我在呢。”启澜揽住她的肩膀,指了指对岸的一片梅花,“闻见花香了吧?”
“嗯,这花开得挺好的。”
少女银铃一样的笑声荡漾在船头。
“咕咚......”
秦锋躲在船底听着,又烦躁,又嫉妒。
一张嘴,冰水夹着水草就往口里灌,味道腥得像是从很久不换水的鱼缸里倒出来的。他连忙掩住口鼻。
那傻小子分明是看懂了他的意思,刚才是转移林觅的注意力了。
这河水并不算深,秦锋的水性还凑合。
咬咬牙决定扒在船底,憋气跟了最后的三米。
到时候从船尾抱起林觅,调头就跑。顾老三肯定不敢开枪。
船在快靠岸时,猛地调了个头,以更大的力冲进更远的水面。
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船底的人措手不及。
四面八方的水波接二连三地打在秦锋身上,他不得不摸索到船边,露出脑袋大口喘气。
待看清船上空无一人,他不由得慌了,急急望向岸边。
此时,夕阳下沉的速度更快。水面也不再有金光闪烁。
那个他憎恨,嫉妒的少年,拉着他心爱的女子,带着一只小狗消失在岸边的梅花林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