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澜听到门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响,忍不住转身。
不出所料,一抬头就看到了林觅。
她手握剪刀果断地赶来。仓促间,围巾已经掉落,黑亮的辫子也有些松散。
那些便衣纷纷转身,虎视眈眈地盯着,却不敢贸然动手来抓。
秦锋怔了怔,犹豫着该怎么开口。
这种场合不合适叙旧,更不适合表白。
可是,以敌人的身份出现在思念已久的姑娘面前,横竖都是一件极为难堪的事!
她一脸陌生地从远处一点点走近。
可是,林觅的眼睛,始终只看着另一个人。
对他,好像从没认识过一样。
深深的失落,如潮水把他的头拍得发疼。
沉沉的叹息从心底翻涌:
究竟是哪一步做得不对,让她如此不待见自己呢?
困惑加纠结。秦锋快步追过去,伸出手:
“林小姐......你还好吗?”
短短的问候,从他嘴里说得诚惶诚恐。
少女停住脚步,生气地举起剪刀,瞪了秦锋一眼。
那种感觉,比挨了一剑还难受。
“觅儿,你快走,这里太危险!”
正当秦锋沉浸在困惑和纠结中,启澜从后侧飞快冲上去。
短短的绳子物尽其用,抡起被套住的胳膊,把他的脖子也绕了一圈。
主帅被擒,局面一下就扭转。
近十个带枪的警察,抓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通缉犯,本来是绰绰有余。在场的每一个都是经过挑选的。
论心狠手辣和枪法,闭着眼睛都过得了关。
偏偏是他们的局长公子这边出了岔子,胸有成竹的抓捕,眨眼间泡汤了。
那些人有劲无处使,一边愣站着观望,一边伺机而动。
秦锋环顾四周,一双双眼睛像看傻子一样盯着他。
上回被顾启澜打败,脖子上套了狗铃铛。挨了刘警长一顿阴阳怪气的嘲笑。
这回,当着手下又吃败仗,不禁恼羞成怒,手脚齐用力来扯绳子。
绳子又粗又硬,套得也紧。没扯几下,一层皮就要蹭掉了。
只得暂时停手,嘴里忍不住低低地骂:
“道貌岸然,原来是个趁人不备搞偷袭的......下三滥!”
“自己先不讲信用,还好意思怪别人?”
启澜说完,不客气地抬起腿,膝盖朝着他的身上又是一顶。
力度不大,权当一个警告,让他安静点。
哪知秦锋捂住肚子,“扑通”一下整个人半躺到地上。
看上去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一副手脚无力的衰样儿。
望着秦锋手指紧紧捂住的地方,启澜也怔了怔。
难道打到伤口了?
他清楚记得,对方的腹部是上个月中了一颗子弹。
皮肉口子长得没那么快。要是真的打到了刀口伤疤,说不好会要命吧?
“喂,你要真的很疼,就不要勉强来抓我们了。无冤无仇的,干嘛和自己过不去。”
秦锋喘着气,仰起头,对上了少年清澈的眼睛。
“好像......说得也有点道理。”
这小子,太天真了。太好骗了。
本事倒是有,心机却欠缺得厉害。
刚才,那一下并不疼。
他仗着自己在人世间多吃了几年饭,顺手一诈,小愣头青轻易就信了。
傻小子到底哪来的魅力,让林觅一心一意地牵挂着?
可是,世道人心,深不可测。
他的心上人要是真跟了一个十分好骗的傻小子,往后日子会过成什么样?!
秦锋在地上伸开手脚,呻吟得一声比一声更大。
虽然这么做有损形象,但当着林觅,就这么白白地挨打,心有不甘。
至少,三个多月前,她对他的态度,好歹也是普通朋友吧?
以女孩子特有的一颗细腻柔软的心,怎可能坐视不管?
反正破罐子破摔,干脆装装弱势的一方,试探她的反应。
不知是识破了他的伪装,还是泛起了一些同情。
林觅忽然转过脸来,难得地看了一眼。
长睫毛下,明如秋水的双瞳,美丽如画。
“秦先生,今天你不为难我们,我们就不为难你。”
互不为难?
这就是她要说的全部?!
“林小姐,先让我休息一会好吗?折腾了这么久,太累了。”
话一出口,秦锋的身心更难过。涩涩的嗓子,比沙漠还干涸。
地上很硬,也很凉。他微微闭上眼睛,心里有说不出的苦。
得饶人处且饶人。启澜的拳头不再落下来。牵了林觅的手,准备往门口走。
看着场面缓和下来,便衣头子跑到他俩前面,一脸笑容很是谦卑:
“哎,只要别打我们公子,什么都可以好好商量嘛!”
嘴上好言好语地求饶,暗自琢磨着缓兵之计。
现在的被动局面对他们不利,但也不是无补救的余地。
毕竟,银匠铺距离警察局,仅仅隔了两条街。
腿脚比较灵便,最多半个钟头就能到。
掐指算算,打发回去跑去找狼犬的那位该回来了。
小白狗叼了几条在地上垂死挣扎的金鱼,把它们放进翻倒的鱼缸残留的水里。
忽然间,它竖起耳朵,鼻子不停地嗅。四只脚抓也开始躁动不安。
“雪球听话,快过来!”
林觅朝它招了招手。
要是平时,小白狗早就屁颠屁颠地跑到她脚边转圈圈。
它喉咙里呜呜地响,目光警惕十足。
不但没有向她靠近,还退后了一米多远,跳到打翻的一张断腿桌子上。
雪球的反常,终于引起了启澜的注意。
自从东隅书店那一晚,街头遇见了这只小白狗,它就一直跟随着他。
大半年来,除了偶尔淘气和陈醒的大公鸡打打架,雪球都很听话。
尤其喜欢和林觅亲近,一见到她就欢喜得不得了。
大概是猜到主人也喜欢这个美丽可爱的女孩,它也格外活跃。每次使出浑身解数来逗她开心。
现在,雪球忽然间表现出少有的焦躁。莫非是预感到了什么危险?
一道健硕的影子从门里跃过。
狼犬到了。浑身的毛短而细密,双耳竖起,黑色的鼻子哧哧喷着白气。
听到狗叫,秦锋一骨碌爬起,冲着它打了个响指:
“贝贝,去抓那个白毛小狗!”
“汪!”
林觅捡起一个打翻的水壶朝着狼犬丢过去,“哐当!”
虽然没打中,它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愤愤地望了她一眼,似乎在警告:
“别以为我主人护着你就可以随意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