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来查我们底细的,亏你还诈我,说是弹错了音!”
少女眨着长睫毛,娇俏地笑道:
“这店是我家刚开的。父亲最近新收了一批稀罕货物,白天怕人多了堵住道路,只好挑了夜晚,人和车都少才不堵路呢。”
“你家做古玩生意?干嘛不去潘家园那边?”
“城里的大主顾不喜欢跑远,这店卖的都是最贵的,远途搬运也怕遇到打劫的。”
问了一番,也没问到异常的。陈醒打算要走,那少女却把琵琶一放,双手拉住了他。
“小澜救我--”
他本能地朝着不远处的同伴张嘴呼喊,到了嗓子边却发不出声来。定是用了什么药,无形的药......
一种凉凉的香气从少女的袖子里弥漫到四周。
她踮起穿了缎子鞋的一双小脚,调皮地伸手去碰了碰他的鼻子。
“你是念大学的吧?寒假里要不要来我家店里找个活儿做?给你开五十大洋一个月!”
鬼使神差,陈醒的脑袋不受控制地点了一下,算是答应了。
他记不起是怎么又回到启澜他们那边的,只感觉到肩膀上挨了一拳,整个人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启澜把拳头收回,困惑地望着他。“陈兄,你刚才该不会是给人下了幻药吧?”
“就一个小姑娘,让我寒假来她家开的古玩店打工。开五十大洋。挺多的。”
“所以你就真的答应了?”
启澜猛地记起穿越那一晚陈博士讲的故事,感到浑身冷飕飕的。
他敢百分百确定,陈醒就是陈博士在民国时期的少年模样。
此人自述某天穿过马路被洋人的汽车撞得奄奄一息,有个古玩店老板的女儿从人群里冲出,哭着给他戴了眼镜,随后就穿越到了现代来......
若不是今晚亲眼所见,启澜还当是怪咖博士为了安慰他穿越时的紧张心情,临时胡诌的浪漫故事。
“陈兄,最近要特别小心,近期不要单独过马路。尤其注意避让汽车......”
“得了,紧张兮兮,我二十岁的男子汉还不会过马路?”
陈醒皱起眉,一副被好兄弟小瞧了的不爽表情。
“不是说你不会,是怕万一被车撞倒......”
启澜欲言又止。心里隐约感觉到一种难以抗拒的宿命在缓缓地降临。
万一真的给撞了,陈醒穿越去了现代,留下的父母怎么办?
退一万步说,穿越前也在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答应过阿楠要回去的,君子不能失约。
何况被不明身份的人用时光手环打中,死得真冤枉。这耻辱咽不下,必须回去继续找打劫了东隅书店的神秘组织报仇。
不管时空如何变幻,真正的猛士一定敢迎难而上。
少年的严肃是少见的。陈醒起初有些难以接受,但看他的神色,暗自明白不像是开玩笑。
“小澜啊,你说自己来自未来,我信。可也不能平白地瞎说。”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是不听,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
启澜急得一跺脚,只差指天发誓了。
陈醒悄悄望了林先生和章文轩一眼,低声道:
“你和我说也就罢了。他俩要是听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会吓到的。还以为你脑子坏了呢。”
尖锐的喇叭响起。
一辆黑色的汽车从对面的巷子飞快地驶出,像是一条凶猛的黑鱼在水里横冲直撞。
它的速度极快,似乎急着去见什么人。
“这车有些眼熟,我跟过去瞧一眼,你们别动,免得引起车上的人注意。”
启澜使出浑身的力气,不声不响地径直跟踪那车跑了两条街,果真是停在了先前路过的古玩店附近。
车门开了,下来一个穿黑衣裤的青年。戴着一顶西式帽,拎着两口皮箱,远远地朝弹琵琶的少女招了招手:
“小美人,快叫你爹出来见我!”
那少女抱了琵琶继续弹奏,当对方是空气。
那男子就扯着嗓子喊:
“别跟我装聋作哑,没了我们顾公馆的帮衬,你爹能挣个屁的钱,喝西北风去!”
启澜听到这声音,就有了十成的把握,开车到的正是顾启泯。
此行就是奔着古玩生意来的。
几个月前,朱涓涓就告诉了他和启江,顾家的发迹除了一家之主早年的发奋读书,更重要的是建立在日后的古玩买卖上。
那些古玩,一部分是从流落民间的清代贵族手里夺来,一部分则是雇佣了秘密组织来盗墓。
看启泯的嚣张和颐指气使,启澜不由得替这店主的女儿打抱不平。
若不是怕打草惊蛇,非上前去把这个丢人的顾家大少爷修理一顿不可。
排队的客人爆发出一阵阵哄笑。
受了羞辱,少女好看的粉嫩小脸瞬间发白。
抬头憎恶地瞪了启泯一眼,转身收了琵琶就往店里跑。
耍了威风的顾家大少爷更是神气自得。
如同检阅战俘的大将军,挺胸抬头地绕过排队的顾客,从店门口大摇大摆地踱进去。
这处店铺有二层。很快,楼上亮了灯,暗红的窗帘也放了下来,把窗户遮严。
稍作停留,启澜匆忙地往回赶。短短的一段路,脚步却越来越沉重。
启江下落不明有一阵子了。送大太太去医院的路上遭遇车祸,定然是三太太暗中算计的。
但二哥的失踪会不会也是被她迫害呢?
待他回到原地,林先生带着章文轩与陈醒也是刚刚从某处过来,走急了,每个人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你们不是该在这里等我么?”启澜诧异地问。
陈醒率先打破沉默:
“刚有一辆大马车,坐了不少穿黑衣的,从那边路口过去了。林小姐的爸爸执意要去看看,我和章医生不放心,也陪着去了。”
林先生一边喘气,一边抬手指了指方向,语气坚定:
“我敢肯定,这古玩店不是寻常意义上的买卖,因为半年前,我买了个仿造的青花瓷瓶子,去潘家园那边找黄老板论理,结果来了群黑衣人,为了价格起了争执,居然开枪把他打死了。”
“好歹是一条人命,”章文轩叹息道,“我曾经只想着行医一世,救死扶伤,却不知人间很多悲剧是人心难以填满的欲望引起的。”
三人都看着启澜,他不得不低下头去。
“我也有发现,刚才开车去古玩店的,是顾公馆的大少爷启泯。他和启江虽是一个妈妈所生养,却是天地之别。等我们把今天的急事办完,再做下一步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