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藏室的中间特地腾出来,堆放了昨天下午从她家里搬来的物品。
大大小小的盒子和小箱子摆得整整齐齐。一瞧便知搬家的人费了不少心思。
“怎么不见最大的一对箱子?”面前的女子一一过目,紧蹙起眉。
“哦,您是要找那两口!负责搬运的说里头装了贵重古董,单独送去花园假山下边的密室,可惜看守的死了,那些宝贝也偷空了......”
警卫的声音和脑袋一齐低了下去,眼神也多了忐忑。
“昨夜宅里出了点意外,就是全部都没了,我也不怪。”她的语气很和善,满满的体谅。
警卫连忙点头,感激地鞠了个躬:“您真是好心肠,我一定把这里的每样都盯牢了!”
狙击手居然是先去的密室?难不成秘密基地获取的情报有误?
小美颇感意外地离开了。
临近房门时,有意放慢脚步,仔细听了听。卧室除了呼吸声并未有其它异常响动。
还没醒?
她瞥了他的一眼,脱了高跟鞋拎在手里,蹑手蹑脚溜进去。
薄薄的袜子踩在厚实的地毯上,一步一步地靠近沙发。
一夜过去,上边的男子仰面睡着,躺的姿势丝毫不变。
四肢不动,呼吸时而平缓,时而急促。
听叔叔说,幻药会让人在梦中见到心中渴望已久的一切。
她看着他,一副入梦很深的睡相--到底梦见了什么?
默默观察了几分钟,男人的面部表情毫无异样,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不曾改变。大概真是睡死过去了。
小美松了松紧绷的神经,转身踱到隔壁的小卧室打电话。
“嘟,嘟--”
电话一接通,传来小主人的声音。坐卧不宁的石妈十指握紧听筒,小心问起这边的情况来:
“小姐,那两个小伙子出来了吗?他们还好吗?”
“人和箱子都无恙。您特地交待过搬东西的人吧?”
“是呢,是呢,”老佣人激动地擦了擦眼角,“只说是容易打烂的贵重古董,免得他们中途翻看。”
“您有心了,”小美欣慰一笑,“帮了大忙。”
多亏石妈心细,特地交待过搬家的四个军官。他们也不敢随意放储藏室,才会特地搬去了密室。
碰上多疑的狙击手闯入,启澜和陈醒才会提前从箱子里爬出来,巧合之下不仅救了她,还帮助了林太太逃脱了禁锢已久的洪宅。
即将扣听筒之际,石妈又热情地问了最近能不能回来。昨日太仓促,忘了做几样爱吃的糕点带上了。
老佣人贴心地唠了吃的又唠穿的,用的。巴不得把家里的每样东西都打包送过去。
小美心里一热,难抵眼泪盈眶。不知不觉多聊了半个钟头。
幻药的药效散尽。即使用了人体能耐受的最大剂量,终究只可维持十小时左右。
墙上的钟表滴答,走向正午十二点。
沙发上的人其实清醒了好一会了。微微合着眼,闭目养神。顺便,不动声色地听墙那头的说话声。
入耳的不过是只言片语。但在阅历很深,又敏感多疑的人脑海里,足以想象一堆画面。
“搬了东西?!”
“帮谁的忙?!”
那个年轻女人在电话里说的,一定是很重要,却又刻意要回避旁人的事。
因此才会躲在不起眼的地方悄悄地交流。
狐疑中,他不禁抿住嘴唇,加深呼吸,在保持睡姿不变的同时,努力回忆昨日的一切。
大脑的某块关键地方如同被白纸遮盖。亦像被烧火棍烫出一个空空的洞。
架不住锲而不舍,有几缕记忆在即将消逝的边缘徘徊,却硬是被潜意识里的执着留住了。
关于昨天的零碎残片,一共挖到两块:
开完会有下属报告,他惦记的人即将出院回家;
而他匆匆赶回,伏在地上爬行,又恍惚望见窗帘后站着一位与其相似的女子。
酷似,不等于就是。他执着地一点点往下抠,将最近的记忆画面逐渐拼凑出来--
昏睡前见过的人,并非锦月,而是他娶回家的董小美。
这个比自己小了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出嫁本来就是迫不得已。
同住一屋檐下,共用枕席,亦是不情不愿。
想到这里,洪将军顿时十分不悦,闷闷地掀开羊绒被子起身。
睡了很久,腿脚却比平时都乏力,步子也如同踏在棉花上歪歪扭扭的。
趁着午间光线充足,站在穿衣镜前,将镜子里的自己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了几遍。
一身完整的军装,连靴子都未脱,盖着厚被睡沙发?真是荒唐!
眼睛也不似平常有神,整个面孔略浮肿憔悴。
除了被那女人算计,实在找不出其他更有说服力的理由。
离开镜子,房间的异常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中午的阳光穿过玻璃窗,照亮了地毯上的一摊新鲜血迹。
现场可谓是惨不忍睹。满地的吊灯碎片。墙上赫然有个小小的弹孔。它们都提示着卧室里发生过惊心动魄的对峙。
待小美和石妈道别,轻轻从小卧室出来,迎面撞上的正是一双锐利的眼睛。
四目相对,她怔了怔:高估了幻药的效果,还是低估了面前的男人?
此时,后悔药是没有的。她懊悔着接电话久了点,竟然连药效的时间都顾不上了。
不知如何开口,只得用几声咳嗽掩盖令人窒息的紧张。
“没穿鞋就到处走,冷吗?”
洪将军不紧不慢地说完,弯腰把一双女式拖鞋摆到了她的脚边。
这拖鞋是羊毛和上好的缎子做的,鞋面缀满了珠子。
小美没有穿鞋。独自走到门口,朝一只挂着的鸟笼淡淡地笑:“酒醒了,该出去了。”
他忽地厉声问道:“这房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晚宅子里进了狙击手,你也喝多了。具体的去问警卫队的人吧。”
“那些我自然记得,”洪将军冷笑着指了指桌上的酒和杯子,“但你忘记了,或者就是不知道,我从不饮洋酒!”
她的心猛地抽动了一下,随即又平缓下来。
禁锢在洪宅,比笼子里的鸟还更凄苦。好歹鸟儿吃喝玩乐,心情好了还唱得出歌来。但她却是一滴泪也不有,只有血。
“我还要问你,锦月呢?!”
“被劫走了。”
“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没必要同一件事重复两次。”